一下子便又過去了三個月,他們在雪月城待過了春天,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夏。
唐蓮又出門執(zhí)行了幾趟任務(wù),雷無桀則一直待在蒼山和李寒衣學劍。
而蕭瑟和云無塵就顯得輕松許多,每日在雪月城里曬太陽、看月亮,或者和司空長風下棋,有時候云無塵會盯著蕭瑟看儒劍仙謝宣的那本無名書。
這期間云無塵竟是沒有再找李寒衣問過一次劍,只不過和槍仙司空長風比試過一次,結(jié)局以無劍的云無塵落敗而告終。
這日,雪月城城墻上,那柄被插了三個月有余的殺怖劍忽然抖動起來。
正在和蕭瑟對弈的云無塵突然偏頭看向一個方向。
“怎么了?”蕭瑟問她。
“殺怖劍震鳴,看來雷無桀那個傻小子要下山了?!?/p>
她的話音剛落,殺怖劍掙脫了城墻,沖著蒼山直飛而去,留下一道紅色的印記。
蕭瑟抬眸一看:“人劍相通,看來他入一品境界了?!?/p>
“走吧,去湊湊熱鬧?!痹茻o塵站起身朝蕭瑟伸手,“小女子看不見,蕭公子可愿為我引路?”
蕭瑟牽過她的手,“榮幸之至?!?/p>
云無塵和蕭瑟到蒼山之時,司空長風和唐蓮已經(jīng)在那看了不知多久了。
雷無桀左手殺怖揮出“烈火轟雷”,右手聽雨揮出“紙落云煙”,以雙手劍接下李寒衣的“平地一聲雷”。
那顯然已經(jīng)是雷無桀劍術(shù)的巔峰了,可他同李寒衣的比試,還差一劍。
只見雷無桀撿起地上的一根小樹枝忽然又遞出了一劍,無比平常的一劍,沒有章法,不帶劍意。
“你這又是什么劍?”李寒衣問道。
“家姐所傳,平刺?!崩谉o桀答道。
李寒衣嘆了口氣,揭開了臉上的面具,看著雷無桀輕聲喊道:“小桀?!?/p>
雷無桀看著他,臉上忽然淚水縱橫。
唐蓮呆在那里:“二師尊,竟然是個女子?”
雖然已經(jīng)不再年輕,但面具下的那張面龐卻依然堪稱絕世。
司空長風嘆了口氣:“寒衣的母親是劍冢傳人李心月,父親是雷門前輩雷夢殺。她未入雷門,隨母姓?!?/p>
“雷夢殺?李心月?那是……”唐蓮大驚。
“劍心有月,睡夢殺人……青龍。”云無塵喃喃道。
這一點,其實是她沒想到的。
劍仙李寒衣一直以男身示人,且隨時帶著一個面具,便是西蒼的暗網(wǎng)也不知道她竟是李心月之女。
司空長風道:“是,他們的父親雷夢殺是八柱國之一,遠征南訣時死在了戰(zhàn)場。母親李心月則是天啟四守護之首,守東方位,代號‘青龍’,四年前瑯琊王一案后離開天啟,不知所蹤。他們兩人身處高位,所以很早就將自己的子女送離了天啟。一個來了雪月城,一個回了雷家堡,江湖上知道這些的人很少?!?/p>
云無塵沒有看向蕭瑟,話卻是對著他說的。
“青龍已現(xiàn)身,天啟四守護還會遠嗎?”
蕭瑟喃喃道:“我想,有些事,真的像是宿命。”
“的確像是宿命一樣,我又何嘗不是呢。”云無塵低嘆。
雷無桀初涉江湖,遇到的第一人,竟就是他未來要守護之人,怎能不算宿命。
而她離開西蒼后隨便遇到的一個人,竟也是她今生所選之人,何常不是宿命呢?
“什么?”他們身側(cè)的唐蓮聽著他們莫名其妙的對話,有些不解。
蕭瑟搖了搖頭,牽著云無塵徑直往山下行去。
“年少時不知天有多高海有多寬,總覺得自己便是天下第一人?!痹茻o塵輕嘆,“可現(xiàn)在回想起來,其實以前做的那些事,也挺沒有意義的?!?/p>
說罷,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現(xiàn)在做的事情其實也挺沒有意義的,就算成為了劍仙又如何,我們的宿命……斬不斷的?!?/p>
難得的,一向囂張的她竟也有幾分說不出的惆悵。
“西蒼與北離不同,你剛開始時,為何要入江湖?”蕭瑟問他。
“我有一個哥哥,名莫憂。他少時游歷江湖,其實并沒有闖出什么名堂來,但他卻堅定的認為自己便是為江湖而生的人。后來他被迫回了家,被勒令不許踏入江湖,說什么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痹茻o塵想起了這些,不由皺了皺眉,“可我覺得他很喜歡江湖,年幼時不懂哥哥為何不愛回家,后來也不懂他為何那么喜歡外面的世界卻又如此聽話的回了家。”
云無塵嘆了口氣:“等我踏入江湖之后我才知道,原來這里竟這般肆意快活,和家里根本不一樣。也是那時我才明白……我之所以能無拘無束,是因為有人為了我自斷羽翼甘愿困于枷鎖之內(nèi),用自己的身軀為我撐起了一片屬于我的快意江湖。”
“他本該是這世間最肆意的風,卻為了我甘愿偏安一隅。所以我想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云無塵望向蕭瑟,語氣狂妄卻又堅定,“我要這天下盡亂,我要四國只留一主,我要將那肆意的風放回屬于他的江湖?!?/p>
蕭瑟皺了眉頭,“你這話若是讓四國任意一主聽到,都是掉腦袋的事?!?/p>
“我知道。”云無塵笑言,“所以我才要盡快成長,成為無人能奈我何的天下第一人!”
蕭瑟喃喃嘆道:“還真是……狂妄至極?!?/p>
“人不輕狂枉少年,天下分久必合,這事就算我不做,也終會有人去做。既然如此,為何就不能是我呢?”
別人說這話,都是自己想做天下之主,她反而是想把這個位置拱手相讓。這般的離經(jīng)叛道,又這般的像極了她的風格。
但……
“為何偏偏是我呢?”蕭瑟垂眸,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他其實……也想做肆意的風。
云無塵愣了一下,停下了腳步,“六年前,我在千金臺見到你,那時我便覺得若天下需擇一主,那定是你這樣的?!?/p>
若是他不愿意呢?這句話,蕭瑟終歸沒有問出口。
他知道,他一旦說出口,她便會瞬間抽身而去,不帶絲毫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