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所謂春天

余光中

或者所謂春天也不過就在電話亭的那邊

廈門街的那邊有一些蠢蠢的記憶的那邊

航空信就從那里開始

眼睛就從那里忍受

郵戳郵戳郵戳

各種文字的打擊

或者那許多秘密郵筒已忘記

圍巾遮住大半個靈魂

流行了櫻花流行感冒

總是這樣子，4月來時先通知鼻子

回家，走同安街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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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在這座城里一泡真泡了十幾個春天

不算春天的春天，泡了又泡

這件事，一想起就覺得好冤

或者所謂春天

最后也不過就是這樣子：

一些受傷的記憶

一些欲望和灰塵

一股開胃的蔥味從那邊的廚房

然后是淡淡的油墨從一份晚報

報道郊區(qū)的花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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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所謂老教授不過是新來的講師變成

講師曾是新刮臉的學(xué)生

所謂一輩子也不過打那么半打領(lǐng)帶

第1次，約會的那條

引她格格的發(fā)笑

或者畢業(yè)舞會的那條

換了婚禮的那條換了

或者淺緋的那條后來變成。

變成深咖啡的這條，不放糖的咖啡

想起這也是一種分期的自縊，或者

不能算怎么殘忍，除了有點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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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所謂春天也只是一種清脆的標本

一張書簽，曾是水仙或蝴蝶

書簽在韋氏大字典里字典在圖書館的樓上

樓高四層高過所有的暮色

樓怕高書怕舊舊書最怕有書簽

好遙好遠的春天，青島

的春天，蓋提斯堡

的春天，布谷滿天

蘋果花落的滿地，四月，比鞋底更低

比蜂更高鳥更高，比內(nèi)戰(zhàn)內(nèi)戰(zhàn)的公墓墓上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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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回想起來時也不見得就不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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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童年

所謂抗戰(zhàn)

所謂高二

所謂大三

所謂蜜月，并非不月蝕

所謂貧窮，并非不美麗

所謂妻，曾是新娘

所謂新娘，曾是女友

所謂女友，曾非常害羞

所謂不成名以及成名

所謂朽以及不朽

或者所謂春天

一九六七年三月四日

選自《下次你路過，人間已無我》作者余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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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對這個軟件還不是很熟悉，所以這個詩歌的格式不太標準，希望大家見諒。

有知道的可以說一下。

詩歌的每一段，我盡量給你們標示出來。

希望大家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