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是在月末考試。
那一周春生回了二伯家,二伯和二伯母感情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已經(jīng)是常事。
春生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可這一次明顯不同,兩人吵得不可開交,鬧上了離婚,甚至將春生都扯了進來。
春生才明白,原來自己,在哪里都是一個累贅,一個麻煩,一個沒人要的球。
他不敢說話,甚至大氣都不敢出,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靜靜地聽著外面他們吵的昏天暗地,獨自縮在床角蓋著被子流淚到眼角發(fā)疼。
不知道怎么回事,事情還是傳了出去,除了二伯二伯母兩人的吵鬧,還有春生的身世。
到哪兒都能聽見一句大人的感慨,真是苦命的孩子。小孩子的嘲諷譏笑,有人生沒人養(yǎng)的野種!
春生咬牙,背著書包用力的往前跑。
他害怕這種場景,他不是野種,他有爸爸媽媽,可結(jié)果又能怎么樣?
得到更多同年人的嘲諷譏笑,春生退縮了,任由他們?nèi)フf,獨自咽下苦水。
小鎮(zhèn)子里,一件事情恨不得可以傳個十里八鄉(xiāng),春生二伯家的事情以及春生的身世,很快就被學(xué)校的人傳遍了。
越來越多的人看見春生就滿是嘲諷,“看見沒有,那個人就是那個野種,爸媽都不要,現(xiàn)在連他伯伯家都為了他吵架?!?/p>
每每聽見這樣的聲音,春生都恨不得自己的耳朵都聾了才好,可偏偏沒有,他只能快速逃開,然后找個安靜的地方把自己關(guān)起來,在自己小小的世界。
少年的喜歡來得毫無理由,討厭更是沒有頭緒。
因為春生的身世被傳開,又因為春生個子小巧,長相清秀,說話聲音也小小的像個大氣都不敢出的女孩子,他的外號因此除了一個野種外,又多了一個娘娘腔。
柳春生的成績好,入學(xué)考試考的十分漂亮,加上這段時間的觀察,班主任對他很滿意,將他封了學(xué)習(xí)委員,還安排在了班長胡蘇旁邊的空位上。
胡蘇人長的很漂亮,聲音也很好聽,人也很好,美中不足的是,她皮膚有點黑,不過對她的魅力并沒有什么影響,她總是會和柳春生打招呼,并且給他講一些班級里的事情。
春生很感謝,可天生膽小的性子讓他不知道如何和別人交流來往,交情便點到即止。
可在別人眼里看來,就不同了。
很多男生喜歡胡蘇,包括其他班級的,可胡蘇對于其他男生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卻偏偏對柳春生別有一面,讓很多人不爽。
很快,就有人不斷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找春生的麻煩,今天要他洗碗,明天要他買東西淘米,不做就要打他。
胡蘇在的時候,自然會幫他訓(xùn)斥那些男生,可敵人四處都是,春生的盟友只有胡蘇一個。敵人很多,盟友卻不能隨時隨地和他在一起。
這一天中午,班上幾個二流子男生瞧見胡蘇不再,拿著飯盒直接扔到了春生的課桌上。
春生正在做作業(yè),被嚇得一跳,筆在本子上劃了長長的一條痕跡,他的眼睛盯著那條痕跡有些心疼,可下一刻,他的耳朵被人狠狠的揪起來,他疼的叫出聲來。
“喂,娘娘腔?!蹦侨顺美蠋煵辉?,點了煙二痞子似得吊在嘴里,一邊揪著春生的耳朵一邊和他說話,“去給老子把這飯盒洗了?!?/p>
春生忍著疼,默了一會兒,“我在做作業(yè)?!边@幾天,他已經(jīng)給他們洗了不知道多少次飯盒了,有好幾次他連作業(yè)都沒做好,讓老師在課堂上公然點名批評了他的。
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他不想讓老師批評,他是好學(xué)生。
他也不是奴隸,為什么要不停的給他們服務(wù)?他是來上學(xué)的??!可這些他都不敢說。
“去給老子洗了在做!”男生很強勢,瞪了一眼春生。
春生微微一縮,他是很怕他的。
可想到作業(yè)和老師的批評,他咬了咬牙,“我要做作業(yè)?!?/p>
男生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春生的臉上,清脆的巴掌聲在教室里回蕩,春生被打的頭暈眼花,還沒反應(yīng)過來,男生一把將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三天不打,你要上房揭瓦是吧?他媽的老子說的話嗎聽清楚沒有?”
春生眼眶一熱,眼淚就流了出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答應(yīng),今天又是一陣暴打,他不想挨打,可也不想去洗飯盒。
眼淚模糊間,只聽見男生一聲慘叫,隨即揪住自己衣襟的力量消失,春生聽見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悠悠道,“你自己沒長手嗎?沒聽見人家說要做作業(yè)?”
之前欺負(fù)春生的男生此刻正抱著手,目光恐懼的盯著站在春生前面的男生,一聽對方這么說,他抱著手也說不出話來了。
男生眉頭一皺,滿臉嫌棄,一腳踢過去,“滾!”順手把飯盒扔對方手上。
那幾個欺負(fù)春生的一聽,忙不迭的跑了。
而這時,站在春生面前的男生轉(zhuǎn)過頭來,看著眼淚模糊的春生微微皺了皺眉頭,片刻后展顏一笑,溫和的問了一句,“你還好吧?”
那一刻,春生覺得,對方就像是一縷溫暖的陽光,照進了春生心底那方暗無天日的天地。
也許從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他已經(jīng)無法將這個人從心里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