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工作得久了,和以前的朋友也就聯(lián)系得不是很勤了。偶爾翻翻聯(lián)絡(luò)人,名字和印象中模糊的臉都有些對不上了。當(dāng)然,這也有可能是快到了三十而立,記憶力大不如前的緣故。
但是我一直都相信,有些關(guān)系很微妙。微妙到即使一年才會在微信說上句“新年快樂”的兩個人,也會覺得心口微暖,對方近在咫尺。
就像我和吳世勛一樣。
坦白說,我并不了解吳世勛的近況。譬如他現(xiàn)在混于哪個城市,家住在幾環(huán),車貸分幾年,女友換了幾茬……這些我都一無所知。只是和其他人小聚時零星聽到過他的消息,知道他大學(xué)上到了一半就退了,近些年來創(chuàng)業(yè)也是很拼,似乎也是賺了些錢的??擅慨?dāng)我也摻上幾句,問一問他的情感生活,全桌的人便都會靜下來。
“顧漠,他現(xiàn)在感情怎樣你在乎嗎?”
然后大家話題一轉(zhuǎn),也就不再提他了。
誠實地講,還真不太在乎。但是作為高中同學(xué)、認(rèn)識了十年的老友,我還是挺八卦的。
不過現(xiàn)在我也不好奇了,因為此時我的電腦屏幕上是他寄給我的電子郵件——結(jié)婚請柬。時間是一星期前,算算日子,婚禮也就這個周末了。
我還是挺慶幸自己沒有錯過這封E–mail。憑著吳世勛那好人緣,高中同學(xué)也都會悉數(shù)到場。那一定很熱鬧,我真不想錯過!
“喲,收到了?我還以為你不想去,故意當(dāng)做沒看到呢!”張藝興估計是口渴倒水去,從我背后走過,瞥到我桌面上的請柬內(nèi)容,便端著水杯站在我辦公桌前賴著不走,開始酸起我來。
“去,當(dāng)然去!好久都沒見過除你之外的高中同學(xué)了,怪悶得慌?!?/p>
張藝興露出他的小酒窩,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翻騰了一會,然后又走回來,遞給我一個很淡雅的信封:“吳世勛把你的那份請柬連同我的一起寄了過來。說你要是去,就讓我把請柬轉(zhuǎn)手再給你?!?/p>
言外之意是,我要沒看到這郵件,吳世勛也就真沒打算讓我去現(xiàn)場。
信封里請柬不是俗氣的大紅,而是我比較喜歡的淡紫色。設(shè)計也很別致新穎,盤扣的樣式,打開便是些客套的問話、婚禮日期、酒店地址這些重點內(nèi)容。手寫的字跡很娟秀,看得出來,這場婚禮的主人挺用心。
他妻子,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是未婚妻,叫舒萌陽。名字聽起來即可愛又朝氣。哪里像我?顧漠,一聽就是個不顧人情,為人冷漠的主。
我問張藝興要帶他女友同去否。他思索了會兒,說是怕我想不開投了河,打算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于是不帶了。
我笑罵他真是想太多。要是我有對吳世勛有這份心,孩子都生了幾個去打醬油了。哪還能有這個小姑娘家什么事???
張藝興沒理我,先是點了根煙,吐了個煙圈。隨后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這才慢吞吞地回我:“誰知道你現(xiàn)在后悔了沒?”
“怎么可能?”我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粗鴱埶嚺d在我身邊吞云吐霧,我竟第一次沒有覺得膩煩:“煙就那么好?要不你教我,改天我也試試?!?/p>
“你可別?!彼[擺手,“我怕吳世勛那小子揍死我!”
是啊,吳世勛和我高中也算是班級里連老師都認(rèn)可的官配,張藝興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也算是合乎情理。
可過了這個周末,吳世勛和顧漠也就再無瓜葛了。多好!這么一想,我覺得我今天晚上會激動地失眠。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這一晚我還真就失了眠。
心情有些怪,說不上來開心與不開心,反正是澀澀的,不太舒服。
從床上爬起來開了燈。夜里靜得出奇,偶然間心頭襲上了一股子懷舊的情緒。于是開了一旁有些年頭的MP3,公放著我還年輕時迷戀的周杰倫。
給自己沏了杯混合咖啡,然后端著巨大的馬克杯坐在桌子前翻著高中的照片。
我這人喜歡把照片、心情化作具體的物質(zhì),然后收藏起來。所以我的相冊和日記本向來保護得不錯。高中的畢業(yè)照很寬,我把它安在我相冊的扉頁上。沒事拿出來瞅瞅,也算是回憶一下我十年前泛黃的青春。
吳世勛在這張照片中很顯眼,185的大個子在男生中挺突兀的。瘦瘦的骨架支起整件沒型的校服,也算是玉樹臨風(fēng)。定格在畫面上的他正咧著嘴,露著白牙笑得很開心。不過他歪著的頭并沒有去看鏡頭。我順著他的目光找過去,呵,他這含情脈脈盯著的可不正是我!
貌似很多人都十分好奇我和吳世勛的關(guān)系。其實很簡單:追與被追的關(guān)系。
他追我,我拒絕,他再告白,我還是拒絕……就這么反反復(fù)復(fù),竟也拖到了第十個年頭。
都說情竇初開的年紀(jì),悸動在所難免。而吳世勛會喜歡我,開始也不過是出于一場誤會。
高一開學(xué)后不久的一天早晨,我在路上遇見了吳世勛。本來不是很熟,充其量只是叫得出名字的交情。但是他性格天生熟絡(luò),喊了聲“顧漠”,便樂呵呵地跑過來。我本也不是矯情傲嬌的人,自然也是愿意和這個長相討喜的小帥哥一道說說話。
當(dāng)時都聊了些什么話題我也記不太清楚。只記得他彎著笑眼在晨曦中格外養(yǎng)眼,聲音不似我原本想得厚重,反而稚嫩得有些奶氣:“誒,你為什么叫顧漠?冷漠……‘漠’這個字意思不太好……”
我也很坦白地告訴他:“我爸和我說我媽年輕時性子涼薄,淡然冷漠,不太好追。所以用我的名字隨時提點我媽為人要熱情。”
吳世勛聽了笑得特夸張,指著我鼻子就是一句“你騙人”,隨后他也靜下來,板著小臉,一派嚴(yán)肅的陣仗:“那顧漠你呢?也隨了你母親,很難追嗎?”
我玩笑地說:“你可以嘗試一下?!?/p>
他突然笑了,好似很愉悅:“好,有空我試試!”
兩個人就如此說笑著進(jìn)了教室。
那個時候的學(xué)生沒有現(xiàn)在的孩子這么幸福,手機等電子產(chǎn)品雖然都有,功能卻大多單一。于是無聊的日子,大家定會找些容得下閑言的大度幾人,說些無關(guān)痛癢的流言蜚語,以愉悅枯燥的學(xué)習(xí)。
所以這天我和吳世勛的不期而遇就成為了周圍人打趣的最佳題材。而恰巧我們倆人也都自認(rèn)為問心無愧,清者自清,也就隨著他們議論玩笑,不再理會。
緋聞的厲害就是顛倒黑白,時間長了,傳的人多了,好像事實也就如此了。所以當(dāng)假戲做真的吳世勛用短信發(fā)了條“我喜歡你”的告白給我時,我愣住好久。
當(dāng)時我是個什么態(tài)度?有些小竊喜吧,畢竟有人肯喜歡你就說明你比較有魅力的。
可仔細(xì)思量了下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便回了他:你這和誰玩誠實勇敢輸了?張藝興還是黃子韜?下手這么狠。
之后那晚我一直心神不寧,等著盼著吳世勛的回音。可是什么都沒有。我懶懶地放棄了做作業(yè),天色還亮?xí)r就爬上了床。
看來真是讓我料中了,果然都是玩笑而已。然后我還思考了好久有關(guān)我以后是否要如此大度地被他們男生?!遣皇前l(fā)次脾氣會比較好?想到倦了也就睡了。
也是那一天,我的夢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個男生——吳世勛。
盯著張畢業(yè)照中的吳世勛也能發(fā)呆到凌晨1點,我也是挺偉大的。
喝了口咖啡,卻覺得淡淡的沒有什么味道。我嘆了口氣,應(yīng)該是水接多了的緣故。我還以為水量正好呢!
看來,并不是我以為的,就真的是我以為的。可笑的是這么多年了,我竟還是學(xué)不會控制。
天剛蒙蒙亮,我就接到了黃子韜的電話。
“哎呀,聽說你要去參加婚禮?哈哈哈,你不怕當(dāng)眾淚奔???嘖嘖,小吳同志還是個不錯的選擇的,誰叫你不好好把握……”
本就沒睡好,再加上被黃子韜劈頭蓋臉地一頓說,我這起床氣也算是找到地方撒了。
“黃子韜你沒病吧?剛亮天你就作死,怪不得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女人愿意嫁你!哦,我忘了,或許也跟你略微營養(yǎng)不良的蔫綠臉色有關(guān)?!?/p>
他也不氣,反倒是樂:“行!看你這反擊挺給力,估計你也是真不在乎。咱們也好久沒聚聚了,你和藝興早兩天回來,得給吳世勛開個單身Party不是?”
我滿口答應(yīng),然后就想著掛電話,但黃子韜卻急忙讓我等會。
“說實話……”他頓了頓,“你心里真的對世勛沒有感覺嗎?”
為什么吳世勛結(jié)婚我就一定要難過?我又是氣又是笑:“你別說,我還真的挺難過的?!?/p>
黃子韜一聽立馬激動了起來:“你是不是覺得心里悶悶的很難受,十分舍不得。”
“嗯,你說的就是我此刻的心情!”
“我就知道!”電話傳來他吵鬧的興奮,“都他媽十年了,你要是不動心……”
“這都認(rèn)識十年了,你說我得包個多大的紅包合適?一想到隨份子,我就心疼!”
黃子韜突然安靜了下來,他過了會兒問我:“你真的從沒喜歡過吳世勛?”
“沒有。”
他沉默了會兒,帶著釋然的口吻對我說:“顧漠,你他媽就是一個賤人,我真的替吳世勛不值。But你也是我兄弟,我也懂這事勉強不了。So,你什么時候到?”
我讓他直接去騷擾張藝興,自己要補覺了??墒顷P(guān)了電話,睡意就又都全無了。
我咒罵著黃子韜像是個算命先生,說的那些心理不良狀況此刻我竟然都中了!
準(zhǔn)確地說,剛剛知道吳世勛那小子要結(jié)婚時,心里滿滿的,有種說不出的壓抑;而現(xiàn)在我的心更像是被細(xì)針扎了個不大不小的洞,正在涓涓流著些什么,黏得五臟六腑都不舒服。
我吁了口氣,估計真的是要隨份子隨到大出血,心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