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夜色如墨，繁星點(diǎn)點(diǎn)碎流成河，一輪圓月當(dāng)空，彌漫著清冷光澤。

母女二人躺在床上，相對無言。

“媽/雪兒”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她們都愣了一下。

沉默了一瞬，千仞雪率先開口道：

“媽，你先說吧?！?/p>

比比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哽咽：“雪兒……媽想跟你說件事……”

“你相信……轉(zhuǎn)世重生嗎——”

千仞雪的瞳孔驟然縮緊，握著比比東的手微微顫動：“媽……你不會……也……”

“雪兒……”比比東嘆息了一聲，“其實(shí)，從那天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猜到你重生了……”

“明明你擁有小孩子的外表，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就是你。”

千仞雪默然不語。

明明在天斗的二十載光陰，她早已學(xué)會了內(nèi)斂，學(xué)會戴上假面，和她再親近的人也未必一眼就看穿破綻。

明明她慣會偽裝。

明明三十余年，她與她不過見過寥寥數(shù)面。

她明明對自己厭惡至極……

“后來，你的所作所為，一點(diǎn)點(diǎn)印證了我的猜想?！?/p>

“沒錯，雪兒……我也重生了。”

“我一直以為我對你應(yīng)當(dāng)只是愧疚，但當(dāng)我看到你躺在那兒不動時，我承認(rèn)，我慌了?！?/p>

“枉我比比東兩世為人，可還是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千仞雪怔愣了片刻，忽然撲進(jìn)教皇的懷里放聲大哭：“媽……”

她抬起朦朧淚眼，將手貼在比比東的心口，抽噎道：“嗚……媽……你這兒……還疼嗎……”

透過一片朦朧水霧，她看見了天邊的月，看見了比比東疑惑而焦急的神情。

她又怎會不知，被修羅魔劍貫穿心脈，是萬蟲噬骨的痛。

原本這一擊，應(yīng)當(dāng)是由她來承受的。

“不疼了，不疼……”比比東眼中閃著淚花，“都重活了一世，怎么還變成個小哭包了呢？”她托起千仞雪的臉，溫柔地摩挲著她的臉龐，像是要將她的模樣刻入靈魂?！把﹥?，你……恨我嗎……”

“怎么會呢?！鼻ж鹧u了搖頭，輕輕擁抱了她一下。

恨么……

從前我的確恨過你，怨過你。

恨你的生而不養(yǎng)，怨你的冷漠無情。

但是當(dāng)?shù)弥嫦嗟哪且豢?，曾?jīng)滔天的恨意瞬間變得如此蒼白無力，所有的憤怒仿佛都在這一刻盡數(shù)消散。

愛與恨，似乎總是愛占據(jù)了上風(fēng)。

她俯在比比東的肩頭，仿佛這樣能獲得些許溫暖和依靠。

“媽?！?/p>

媽——

“忘了過往吧，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們應(yīng)該……還能重來吧？

我想——

再愛你一次。

我不想偽裝了。

我不想再壓抑著心意了。

……

嘉陵關(guān)，秋風(fēng)獵獵，殘陽如血。

斑斑血跡，如同荊棘中的紅玫瑰，深沉而熱烈。

羅剎拾起天使飄零的白羽，身軀化作金光點(diǎn)點(diǎn)。

天使抱著羅剎的身軀，隱入黑暗。

天使與羅剎，本應(yīng)水火不容。

——為何愛意熾烈？

萬年的時光，天使得償所愿。

“時光的長河回溯起點(diǎn)，我們再相見”

“余生，就有了成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