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一天,我終于看到了裂谷平原的輪廓。
那是一片開闊的平原,平原上布滿了深不見底的裂縫,裂縫里冒著黑色的霧氣,偶爾能看到里面閃過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像是黑暗中的火星。
我想起黑石說的,裂縫里藏著噬骨蟲,會偷偷爬出來咬人的腳踝,我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用骨刺在前面的黑灰里戳著,試探著往前走。?
平原上的風(fēng)很大,吹得我睜不開眼睛,深潛者皮毯的邊緣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得破爛不堪,冷風(fēng)順著破口鉆進(jìn)來,凍得我皮膚發(fā)麻。
我走了一會兒,突然聽到身后傳來 “沙沙” 的聲響。
我立刻握緊螺旋劍,轉(zhuǎn)身一看,只見一只半米長的蟲子正從裂縫里爬出來,它的身體是灰黑色的,身上長滿了倒刺,嘴里還流著暗綠色的粘液,是噬骨蟲!?
我不敢大意,握緊螺旋劍,朝著噬骨蟲砍去。
劍刃雖然銹跡斑斑,卻很鋒利,一下子就把噬骨蟲的身體砍成了兩段。
暗綠色的粘液流在地上,發(fā)出 “滋滋” 的聲響,很快就被黑灰吸收了。
我松了一口氣,剛想繼續(xù)往前走,卻聽到周圍傳來更多的 “沙沙” 聲。
我抬頭一看,只見周圍的裂縫里,都有噬骨蟲在往外爬,紅色的眼睛在黑暗里閃爍,像一片紅色的星海。?
“不好!”
我心里慌了,噬骨蟲都是成群出沒的,我一個人根本打不過這么多。
我握緊螺旋劍,轉(zhuǎn)身就跑,可噬骨蟲的速度很快,它們在黑灰里爬得飛快,很快就追了上來。?
就在我快要被噬骨蟲追上的時候,我突然聽到前面?zhèn)鱽硪魂嚻婀值穆曧憽?/p>
像是某種東西在撞擊礁石,還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咒罵聲。
我心里一喜,有聲音就說明有人!
我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
跑了大概幾分鐘,我終于看到了那個聲音的來源。
裂谷平原的中間,有一道狹窄的裂縫,裂縫里卡著一個奇怪的身影。
他穿著一套圓滾滾的盔甲,盔甲的材質(zhì)像是某種巨型深海巨蟹的甲殼,接縫處用堅韌的深海巨藻縫合,走動時會發(fā)出 “咔噠咔噠” 的聲響。
他的頭盔是一個小一號的蟹首甲殼,面甲掀開著,露出一張紅潤的臉和一把濃密的大胡子。
他手里拿著一把巨大的戰(zhàn)斧,正用力撞擊裂縫的邊緣,嘴里還在咒罵。
“該死的裂縫!早知道就不該走這條路!”
“我的‘硬殼老伙計’都要被擠壞了!”?
是個旅人!
我心里一喜,朝著他大喊:“喂!需要幫忙嗎?”?
那個男人愣了一下,抬頭看到我,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像是看到了救星。
“哦!真是太幸運了!”
“遇到了一位勇敢的旅人!如你所見,我和我的‘硬殼老伙計’在此地進(jìn)行一場小小的角力,這裂縫實在太不友好了,能不能幫我把它弄寬一點?”?
我快步跑過去,才發(fā)現(xiàn)他的盔甲卡在了裂縫上方的一塊礁石上,那塊礁石很大,憑他一個人的力氣根本弄不下來。
“你先別亂動?!?/p>
“我?guī)湍惆呀甘玫?,你再慢慢出來?!?
男人點了點頭,努力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盡量不碰到卡住的盔甲。
“太感謝你了!我叫巴托羅繆,你可以叫我【蟹殼騎士】—— 這是我的‘硬殼老伙計’,陪我走了很多路了?!?
“我不記得我的名字了?!蔽椅站o螺旋劍,用劍刃的側(cè)面朝著卡住盔甲的礁石砸去。
“我只知道,我是上個時代的余燼。”?
螺旋劍比我想象中更堅硬,只砸了幾下,礁石就掉下來一大塊。
巴托羅繆的身體松動了一些,他用力一掙,盔甲發(fā)出 “咔噠” 的聲響,卻還是沒完全出來。
“再加把勁!”
他著急地說。
“我的‘硬殼老伙計’可經(jīng)不起折騰,里面的海藻繩都快斷了!”?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礁石又砸了一下。
這一次,礁石掉下來一大塊,巴托羅繆終于從裂縫里跳了出來,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上。
他興奮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盔甲上的巨蟹甲殼發(fā)出 “嘩啦啦” 的聲響。?
“太感謝你了,灰燼!”
巴托羅繆熱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力氣很大,我差點沒站穩(wěn)。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要卡在那里等到【深淵流】來了!”?
我笑了笑,剛想說話,突然聽到身后傳來 “沙沙” 的聲響。
是噬骨蟲追上來了!
我立刻握緊螺旋劍,轉(zhuǎn)身一看,只見密密麻麻的噬骨蟲正從裂縫里爬出來,紅色的眼睛盯著我們,像一群餓瘋了的野獸。?
“哦,看起來我們有麻煩了?!?/p>
巴托羅繆也看到了噬骨蟲,他握緊了手里的戰(zhàn)斧,臉上卻沒有害怕,反而很興奮。
“正好!我好久沒活動筋骨了,今天就拿這些蟲子練練手!”?
巴托羅繆說完,舉起戰(zhàn)斧,朝著噬骨蟲沖了過去。
他的盔甲很堅硬,噬骨蟲的倒刺根本刺不進(jìn)去,戰(zhàn)斧一揮,就能砍死好幾只噬骨蟲。
我也握緊螺旋劍,跟在他身后,劍刃上的橘黃色微光一亮,噬骨蟲就嚇得往后退。
看來,它們怕螺旋劍的氣息。?
我們兩個人配合著,很快就把噬骨蟲殺得差不多了。
最后一只噬骨蟲想鉆進(jìn)裂縫里逃跑,巴托羅繆一斧下去,把它砍成了兩段。
他擦了擦戰(zhàn)斧上的粘液,笑著說:“痛快!好久沒這么痛快地戰(zhàn)斗了!”
“灰燼,你的劍很厲害啊,那些蟲子好像很怕它。”?
我摸了摸螺旋劍,劍刃上的微光還在閃爍。
“這是一把舊世界的劍,叫螺旋劍,是尋找初火的線索。”?
“初火?”
巴托羅繆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亮了起來。
“你在尋找初火?我聽說過初火的傳說!說初火能照亮整個世界,能讓海水重新變成藍(lán)色!”?
我點了點頭,心里突然有些溫暖。
自從黑石死后,這是第一個對初火充滿期待的人。
“我要去沉默圖書館,”
我說,“那里藏著關(guān)于初火的秘密,塞勒涅說,只有找到那里,才能知道初火的下落?!?
“塞勒涅?你見過‘引瀾者’?”
巴托羅繆更驚訝了。
“我一直在找她!我聽說她能‘聆聽’世界的流向,能告訴人們該往哪里走!”?
我沒想到巴托羅繆也認(rèn)識塞勒涅,心里突然覺得緣分很奇妙。
“我在斷礁崖的溫泉洞穴里見過她。”
“她給了我一張去沉默圖書館的地圖,還說路上會有很多危險?!?
“太好了!”
巴托羅繆興奮地說。
“我本來想去尋找【溫暖洋流】,可走了很多路都沒找到!”?
巴托羅繆說著,從盔甲的夾層里掏出一個用深海生物皮做的酒囊,遞給我。
“來,嘗嘗我的磷光酒!”
“這是用發(fā)光藻類和熱泉泉水釀的,味道很不錯!”?
我接過酒囊,打開一聞,有一股淡淡的海藻香,還有一絲硫磺的味道。
我喝了一口,溫?zé)岬木埔喉樦韲祷氯ィ?qū)散了身上的寒意,連胸口的【耳鳴】都變得溫和了些。
“很好喝?!?/p>
我真誠地說。?
巴托羅繆笑得更開心了。
“老人們說,溫暖洋流在世界的最東邊,順著‘鳴沙海’走,就能找到它?!?/p>
“我走了三十年,已經(jīng)快到鳴沙海的邊緣了,不能在這時候放棄?!?/p>
“那你一個人……”
我有些擔(dān)心,裂谷平原往東的路,塞勒涅提過,有 “噬光渦流”,連螺旋劍的光芒都可能被吞掉。
“放心!”
巴托羅繆拍了拍蟹殼盔甲,發(fā)出 “砰砰” 的悶響。
“我的‘硬殼老伙計’能擋住渦流的吸力,再說,我還有這個!”
他從盔甲夾層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海螺,海螺殼上刻著細(xì)密的紋路,吹起來能發(fā)出 “嗚嗚” 的聲響。
“這是‘引航螺’,能指引洋流的方向,不會迷路?!?/p>
他說著,又把海螺塞回夾層,然后解下腰間的酒囊,塞進(jìn)我手里。
“這個給你!磷光酒不僅能驅(qū)寒,遇到黑暗時,倒一點在劍上,還能讓光芒更亮?!?/p>
“沉默圖書館里肯定很黑,用得上。”
我握緊酒囊,囊身還帶著巴托羅繆的體溫,溫?zé)岬挠|感順著掌心傳到心里。
“那你…… 多保重?!?/p>
我想說些祝福的話,卻覺得喉嚨發(fā)緊。
“哎!別這么傷感!”
巴托羅繆看出了我的情緒,伸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差點把我拍得趔趄。
“旅途路上,告別是為了更好的相遇!”
“等我找到溫暖洋流,說不定會順著洋流漂到沉默圖書館,到時候,我?guī)е迈r的酒,和你再好好喝一杯!”
我忍不住笑了,點了點頭。
“哈哈!就這么說定了!”
巴托羅繆大笑,他整理了一下盔甲,把戰(zhàn)斧扛在肩上,又朝著我做了一個夸張的、戲劇化的鞠躬,蟹殼頭盔差點掉下來。
“那么,勇敢的灰燼旅人,就此別過!”
“愿你的螺旋劍永遠(yuǎn)明亮,愿你的腳步永遠(yuǎn)堅定!”
我也朝著他鞠了一躬,握緊了手里的酒囊。
巴托羅繆揮了揮手,轉(zhuǎn)身朝著裂谷平原的東邊走去。
蟹殼盔甲在黑灰上留下一串 “咔噠咔噠” 的腳印,像一串跳動的音符,漸漸消失在遠(yuǎn)處的黑礁群里。
他走了很遠(yuǎn),還回頭朝著我揮手,蟹殼盔甲在 “天鱗” 的微光下,像一顆移動的、溫暖的小太陽。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手里的酒囊還帶著余溫。
我擰開酒囊,喝了一口磷光酒,溫?zé)岬木埔夯^喉嚨,帶著淡淡的海藻香。
我把酒囊系在腰間,重新握緊螺旋劍,轉(zhuǎn)身朝著沉默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裂谷平原的裂縫里,噬骨蟲的殘骸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成了粉末,只有紅色的眼睛還在黑暗里閃爍,卻不敢再靠近。
風(fēng)從黑礁群的方向吹來,帶著裂谷平原的塵土……
也帶著巴托羅繆遠(yuǎn)去的方向傳來的、隱約的 “嗚嗚” 聲。
那是他在吹【引航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