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明星君就因為一時心軟留下了林之逅,如今林之逅出事,天君勢必要找他過去詢問,他不敢單獨面對天君,就在此等后天煞孤星仙君們一起,看見逍遙君,愈發(fā)生氣,因為當(dāng)時一時心軟,不過就是因為逍遙君。
逍遙君竟然也怒氣橫生道:月仙君果然心如堅冰,如此人命關(guān)天時刻,還只想著自己的那一點不愉快。
月明星被他一噎,頓時張了張口,最后蹦出一句:林之逅有性命之憂么?
這句話自然是對逍遙君說的,奈何逍遙君義憤填膺,又覺得他不是出于本心,只是源于自己一通責(zé)罵,根本懶得理會,月明星只好看向天煞孤星仙君,天煞孤星卻因為婉娘魂魄事關(guān)重大,一心一意思忖著該如何跟天君交代,根本沒有接收到月明星的信號。
月明星只好打住,心里想道:反正到了天君那里什么都清楚了,不急在一時。
不過,他雖這樣想著,還是隱隱擔(dān)憂,畢竟,在凡界,他是林之逅的下屬,他們在一起共事了三年,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讓他認(rèn)清林之逅雖然任性了一些,驕橫跋扈了一些,不學(xué)無術(shù)了一些,潑皮無賴了一些,但基本上還是一個不壞的人。
尤其是林氏木業(yè)倒臺之后,她顯然性情大變,能吃苦受累,低調(diào)行事,委屈求全,吃最差的飯菜,穿最樸素的舊衣衫,住最簡陋的房子,受最齷齪的窩囊氣,和以前的林之逅相比,正好倒了個個兒。
當(dāng)然,這是沐月告訴他的。
話說月明星剛飛升那會兒閑來沒事,故地重游了一番,在昔日自己工作過的林業(yè)大廈門口轉(zhuǎn)悠著。
沒想到,就看見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從大廈里走出來,后面還跟了個人。
只聽后面那人罵道:林之逅啊林之逅,沒想到你們林氏也有今天,果然是利欲熏心偷奸耍滑自私自利害人的齷齪事做多了,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可不,遭報應(yīng)了吧!
月明星一聽就知那人是曹營,林氏木業(yè)集團的營銷部的主任,原來是主管營銷的分管總,大約是一次內(nèi)部稽核,營業(yè)部有一筆八千萬的款項找不到去處,就這么憑空消失不翼而飛,自然要拿人問責(zé),這板子就打到了分管總曹營身上,沒有報案,只是內(nèi)部處理降了職,算是給足了面子。
沒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會兒還心有不甘說起風(fēng)涼話來了。
沒有證據(jù),那是不愿去找證據(jù),不愿事情鬧大,不愿捅到公安去,到底是一起創(chuàng)業(yè)的兄弟,不能為了八千萬,罔顧了往日的情分。
林之逅連著遭遇了林氏破產(chǎn),父母雙亡的悲劇,已是悲痛到極點,又經(jīng)歷了破產(chǎn)之后的人情冷暖,所謂人走茶涼,又或者是一朝失意萬人唾棄的場景,那是輪番地上演著,她倒也習(xí)慣了麻木了。
今日本來是過來到父親辦公室找一樣?xùn)|西的,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不過是一個父親昔日用慣了的煙盒子,翡翠做的,樣式別致一些,常年貼身帶著,林之逅在收揀遺物時并未發(fā)現(xiàn),就過來找一找,想著留著做個念想,沒想到東西沒找到,竟遇上了曹營,被他罵了一通。
林之逅千想萬想也想不明白,這么一個人,父親生前對自己慈愛有加的人,父親一死就變了臉,她一時吶吶地反應(yīng)不過來,反應(yīng)過來后,她也沒吱聲,只是笑,起初無聲地苦笑,后來大笑,連眼淚都笑出來了,笑得曹營不明所以,轉(zhuǎn)而憤怒,繼而滿臉通紅地大罵,終于拂袖憤憤離去。
林之逅卻在大廈門口,雙臂抱著自己,靠壁而站,卷縮著,將頭埋在胸前,也不知是不是在流淚,半晌之后,她抬起雙眸,高高地仰起頭來眨巴著眼睛,再然后無聲地離開。
月明星本來是想現(xiàn)身的,和她說幾句話的,忽然心里發(fā)酸,不知道說什么了,只好目送她離去。
四人一起出發(fā)去往天君的殿宇。
不過四人都想道:既然這件事是要在天君的殿宇里議論,而非在葵花殿議論,總還是件好事,但凡是葵花殿所議之事,那便是一是一來二是二,那是一定要符合仙界定律法條的,不可含糊,即便是尋些私情,尺度也極小,因為分寸在那里,可是如今在天君的私人殿宇就不一樣了,總歸是私人場所,哪怕是天君的私人場所,也是私人場所不是?
天君的私人場所宏偉中不失俊秀,殿宇于云霧繚繞中閃出萬道金光,四周樹木蔥蘢,奇花異草,怪石嶙峋,泉水叮咚。
莆一入內(nèi),就見仙氣飄飄的天君背手而立,他在看一副畫,而這副畫分明叫人看不清,說是看不清,那是真看不清,因為上頭的線條,著色都極其隱晦,若不仔細(xì)看,還以為是一張白紙。
若不是眾人都老老實實地站在天君身后,不好打擾他,也不會認(rèn)真地去看那副畫,也就發(fā)現(xiàn)不了那幅畫,其實認(rèn)真看,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隱隱約約的有個人,看那線條勾勒的形狀,還是個女人。
稍許,就聽見天君問道:你們可看出什么來了?
沐月年輕,眼神最好,不過在這些人里頭,他階位最低,不好造次,就默不作聲。
天煞孤星仙君是看不大清的,逍遙君心里惦記著婉娘的魂魄,也不對,他主要是擔(dān)憂林之逅的安危,一屆凡人,落在了一個鬼手里,而且還是個階位不低的鬼,即便是江子對天煞孤星仙君有所求,林之逅暫時無性命之憂,總還是讓人擔(dān)憂。
月明星也有些忐忑,但是他是多聰慧的人啊,凡界的時候,他任林氏木業(yè)研究所的主任,手底下管著一批碩士博士生,個個都是智商高,他也能從容有余,他只看了幾眼,便心下有些明白了。
他見眾人都不說話,只好自己站出來:天君,這副畫上之人莫不是婉娘的魂魄?
他這一說,眾人皆精神一震。
天君轉(zhuǎn)過身來:月明星,你也看到了,婉娘身形隱約,即便是在靈力谷養(yǎng)精蓄銳百余年,魂魄依舊殘缺散亂,她這個樣子,變不了人,也成不了鬼。
天煞孤星仙君忍不住出聲:啊,這是何故?
天君道:那就要問你了。
天煞孤星仙君嘆氣:想不到婉娘怨念太重,幾百年了,依舊沒能放下,她這是一心求死,魂飛魄散啊。
所以……,天君揉一揉眉心,他其實是個謙謙君子,面如冠玉,眉心一點紅痣,鳳眼斜飛入鬢,鼻梁俊挺,唇紅齒白,兼之長身玉立,一身白衣飄飄,如果不說話,任誰也想不到他是手握天界神權(quán)的天君,還以為是某個高門大戶的矜貴公子。
可是,隨便問天界任一仙君都知道,天君胸有溝壑,心懷三界,是不可多得的一位辦事能力超強的天君。
天界能發(fā)展如斯,多虧了他。
至于他,其實也是有名字的,在飛升之前,他在凡界還真是一個高門大戶的矜貴公子,姓尹名藍(lán)。
當(dāng)然,知道他真實名字的人不多,就是天煞孤星仙君也是毫無耳聞。
想當(dāng)年,天界也不是像如今這般繁華如斯,說來或許沒人相信,一千多年前的天界蕭條得很,別說沒有人間繁華了,就連鬼界也是比不上的。
有那么幾百年,凡間大多數(shù)男女老少信奉鬼界一些上了品級的高階位鬼,凡界諸多廟宇里供奉的竟然不是神官,而是各色各樣的鬼。
至于神,除了福、祿、壽、財神,其余的神是無人供奉的。
當(dāng)然,那會兒的天界是沒有那么多神,話說沒有凡人供奉的神也是活不下去的,因為沒有功德。
自從尹藍(lán)飛升后,他對仙界的現(xiàn)狀是太太太失望了,偌大的天界竟然就幾尊仙君,女仙君也就得一個,是玉瑤仙君,如此萎靡蕭條,著實令人不解。
尹藍(lán)心灰意冷之際,逐個問遍了福祿壽財神仙界何以如此。
福祿壽財神便七嘴八舌地說開了,原來的仙界仙君頗多,但有一年,一位散仙日游神,因是一位散仙,平日里也沒什么事可做,常以游蕩為樂,可以說,天界和凡間都被他逛了個遍,已經(jīng)沒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可去了。
日游神便有些苦惱,日子過得甚是無趣,日日便在靈力谷里吸納靈力,可是他越是吸納靈力,靈力就越充沛,靈力越充沛,人就越精神,就越想四處游蕩,偏偏又無處可去。
日游神一日在靜坐之時,突發(fā)奇想,既然所謂三界,我為什么總拘泥凡界和仙界,為何不去鬼界逛逛。
但仙界的仙君是不屑去鬼界的,如果堂而皇之地去鬼界,一定會引發(fā)眾仙君的議論,所以他為免惹是非,喬裝打扮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