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我國的傳統(tǒng)佳節(jié)元宵節(jié),作為過年的最后一天,又代表著月圓人團圓,所以在中國人的觀念里還是挺重視的。
因此,我們一家三口前天晚上就回了老家,準(zhǔn)備吃湯圓、祭祖、和家人團圓等。
農(nóng)村人晚飯后并不像城里一樣娛樂活動豐富,基本上都早早上床睡覺了,到了八、九點鐘時,鄉(xiāng)野間就只剩下點點燈光。
我也不例外,洗漱完后就飛快躺到床上,邊吃零食邊玩手機,我爸就跟在我后面收拾。
就在我優(yōu)哉游哉地在床上玩樂時,突然轟地一聲巨響,床、塌、了!連旁邊的貓咪都嚇得跳了起來。
我趕緊下床看是怎么回事,發(fā)現(xiàn)是因為年久失修,床腿朽折了。沒辦法,只能搶修,不然我今天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好在我爸很靠譜,二話沒說就鉆到床底幫我修,一直折騰到深更半夜才弄好。
雖然發(fā)生這種事誰也沒想到,但其實我當(dāng)時根本沒把它放心上,只當(dāng)是碰到了件尋常的倒霉事,不僅不在意,甚至還有點想笑。
第二天過節(jié),我爸要去上班,所以祭祖等事宜就只能由我和大爸(爸爸的哥哥)去了。
我們村的墓地都在一塊兒,位于江的旁邊,土墳包連成一片,要是夏天去,就跟進(jìn)了原始森林一樣。
但是我們冬天去時還好,就是墳頭東一個西一個,枯枝野樹一大堆,路不太好走。
我大爸是那種傳統(tǒng)老直男的類型,祭祖只想快點搞完、敷衍了事。所以他帶著我在墳地里躥來躥去,不知道踩了多少的墳頭,就為了快點找到我們的祖墳。
找到后他又火急火燎、迫不及待地?zé)?、磕頭、放鞭炮一條龍服務(wù),完全沒走半點心,放炮還差點把我炸了,嚇得我捂著耳朵跑得老遠(yuǎn)。
猴急地祭完祖后,我們倆往回走,然而不知是我步子跨大了還是怎么,我右腳腳踝崴了一下,但因為不怎么疼,所以我就沒跟人說。
晚上吃了湯圓后,并沒有什么別的事,我就在房間里休息。家里老人睡得很早,我怕吵到他們,所以也悄不聲地躺在床上,默默地做自己的事。
慢慢入夜了,外面的光都漸漸熄了下去,周圍安靜異常。
突然,我聽見窗邊好像有異響,嚇得我呼吸都停滯了。我抬頭側(cè)耳仔細(xì)聽,那聲音好像是人來回踱步的響動,好像還夾雜著人呼吸喘氣聲,最恐怖的是,我還聽到了類似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咬蘋果一樣,而且音源明顯就在窗戶外面。
我先是警惕地巡視了一圈房間,發(fā)現(xiàn)今天貓子并沒有睡在我房里,而且它也不可能跑到前院去,所以不是貓子弄出的響聲。
然后我又想,我房間的窗戶外是我們家的菜園子,雖然離道路很近,但也不太可能有路人走到這里來。
而且今天是元宵節(jié),月黑風(fēng)高的,就算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也不至于流浪到我們農(nóng)村地界上來吧。
想明白后,我更害怕了,一想到這么近的距離,外面的人或許能透過窗子把我房間里的狀況一覽無余,我雞皮疙瘩頓時掉一地。
于是我趕緊熄燈,閉眼摸黑脫了外衣,咻的一下鉆進(jìn)了被窩,然后把被窩掖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絲縫都沒有。
我心里不停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反正這房間隔音不好,萬一有啥事,我就大聲叫隔壁的爹爹婆婆,在自己家里,沒什么好怕的……
但雖然這么說,我卻始終不敢把頭探出被窩看一看,生怕看見在十五的月光的映照下,窗口掛著一張白慘慘的臉。
我就這么躲在被窩里,想盡快睡著,但始終辦不到。
于是我就開始玩手機,刷b站,看一些輕松助眠的內(nèi)容,還看到一些關(guān)于前男友的很搞笑的東西,還想著去騷擾一下他(并沒有),反正搞東搞西的,總算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折騰了好幾個小時,終于順利睡著了。
可是,事情到這兒并沒有結(jié)束。
第二天剛醒,我就感覺心里異常煩躁,家人來喊我吃早飯,我也死活不愿意起來吃。
我不僅不愿意吃飯,內(nèi)心還充滿了憤恨和怨毒,非常討厭在外面吃飯的幾個親人。當(dāng)時的感覺怎么說呢,就好像他們完全沒有優(yōu)點,對他們的負(fù)面印象倒像潮水一樣涌到了我的心頭,我不再把他們當(dāng)親人,反而把他們當(dāng)成一直迫害我精神的小人。
過了一會我爸回來了,準(zhǔn)備吃了中飯后把我們接回家。
沒辦法,我極不情愿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腳剛一沾地,右腳踝又扭了一下,和昨天的情形一模一樣,也不疼,像是被空氣絆了一跤似的。
后來我爸又打水給我洗臉,我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洗完臉把毛巾直接丟地上;我爸叫我去刷牙,我叫囂道:“就不刷牙!牙齒全爛掉才好!”說完還在那里狂笑,極其挑釁地看著他。
老爸有點生氣,但這時還沒有教訓(xùn)我,真正的導(dǎo)火索是接下來的一個電話。
這時我還在堂屋里繼續(xù)發(fā)瘋,亂喊亂叫、胡言亂語。突然有個電話打了進(jìn)來,是我的快遞到了,但是沒人簽收。
本來這是個很小的事情,只要讓別人明天送來就好了,我卻為此發(fā)了很大一通火,瘋狂指責(zé)我爸回來晚了,好像他犯了天條一樣。
我爸也受不了了,我倆一言不合吵了起來,后來愈演愈烈,我氣急攻心、怨氣沖天,不受控制地沖著爸媽和老人大喊大叫。
怎么說呢,當(dāng)時的感覺就是所有負(fù)面情緒一齊涌來,以往不滿的點全部堆積到了一起,像火山一樣爆發(fā)了。
了解我的都知道,我只要情緒一激動,爭吵就會變成哭鬧,而且我一哭起來就哭得賊兇,根本剎不住車的那種,一直哭到手腳全部麻痹、喘不上氣、慢慢窒息,像人不行了一樣,看起來特別恐怖。
當(dāng)時就出現(xiàn)了這種癥狀,我沖我爸嘶嚎:“你看不出來我有病嗎”、“快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你非得把我弄S才甘心”…聲音扭曲得不像人發(fā)出來的,還時不時伴隨狂笑,神情動作更是扭曲得像野獸附體了一樣,感覺心里有火在燒,一股無名怒氣要破體而出。
但我腦海中又還殘存一絲理智,于是又轉(zhuǎn)頭不管不顧地往房內(nèi)走,但我四肢都僵硬了,走路跌跌撞撞的,看起來像奇行種僵尸一樣。
闖到房間里后,我隨手抄起一個塑料袋緊緊套在頭上,緊隨而來的我爸以為我要自S,急得直接爆了粗口,趕緊上來掰我的手指。
我軟趴趴地躺在床上,把我爸的手拍開,嘴里止不住地喘氣,抽氣抽得五臟六腑都疼,特別艱難地告訴他,我壓根沒想自S,我這是在自救,套塑料袋是為了收集氧氣。
老爸這才松了手,坐在我旁邊一個勁地安撫我,叫我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出來,不要憋著。
我當(dāng)時腦子非常不清醒,再加上癥狀一點沒緩解,全身上下堵得慌,磕磕絆絆說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話:
我說我討厭所有的人,厭煩所有的事,一切一切都讓人感到惡心,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我一點快樂都感受不到,只有四面八方的壓力讓我感覺煩躁得想噶;我說我沒用,我沒有能力,想要的都得不到,不如S了干凈;我說我不想一個人呆著挺好,根本不想跟人打交道,不想笑臉相迎,帶著假面具惺惺作態(tài)……
我說我不想結(jié)婚成家,把父母送走之后我就上吊自S;我說昨天去墓地感覺很好很安靜,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樣,我今天想睡在那里;我說那些嚼我舌根的親戚真可惡真該死,他們不是真的關(guān)心我,只是想看我的笑話,我要把他們?nèi)几傻簟?/p>
發(fā)泄了一通后,情緒稍微平靜了點,我爸就連拉帶拽、連哄帶騙地把我弄出去吃飯。
這頓飯真的是我平生吃過的最艱難的一頓飯,我連筷子都拿不穩(wěn),每口飯都吃得特別噎、特別難以下咽。爸爸只顧著給我加菜吃,爹爹在旁邊喋喋不休地講道理,我強忍著掀桌子的沖動,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一處,像要吃人了一樣。
飯快吃完的時候,我爸突然問了句:“昨天是不是帶她去墳園子了啊,怕是碰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爸爸你等下幫羊子(我小名)趕一下吧?!?/p>
所謂“趕一下”就是做儀式驅(qū)邪祟,有點像民間祝由術(shù),我爹爹略懂,偶爾跟我們小輩弄一下。
據(jù)說以前我們這邊有個老奶奶給人瞧邪病很厲害,就類似于薩滿巫醫(yī)那種吧,反正老人一輩子行善積德治好了很多人,名聲很大威望很高,最后活滿了一百歲無疾而終。但是奇怪的是,老人一身的本領(lǐng)并沒有找人傳承下去,只有碰到我爹爹時說跟他有緣,教過他一點點。
此外,我爹爹也是有家承的,我爹爹的父親也就是我太爺爺,是比較叫得上名字的算命先生,懂打卦、堪輿、風(fēng)水之類的,我爹爹耳濡目染也會一些。所以村里經(jīng)常有人來找他問一些事情,弄一些白事的流程什么的。
這次他們提出要跟我“趕一下”,我不知道為啥連聲拒絕,然后轉(zhuǎn)身想跑回房里,我爸眼疾手快把我按到了床邊,我剛開始還在掙扎,后來開始后就慢慢不動了。
具體怎么做的我壓根就不知道,我橫臥在床上,隱約聽見爹爹嘴里念念有詞,聽不懂在說什么。我腦袋昏昏沉沉的很困,眼睛雖閉著但是不停地滲眼淚出來,然后就枕著紙錢睡著了。
后來爹爹好像出去了,不知道在外面干了啥,總之儀式剛一弄完,我就自然而然醒了。
這時我的頭腦已經(jīng)完全冷靜下來了,隨后就是陣劇烈咳嗽,我竟然咳了一口米飯出來,但喉嚨剎時感覺舒服多了。于是我就跟他們說了昨天崴腳和晚上窗邊有人的事,他們大為震驚、一臉的不可思議。
鬧了這么一通后,所有人都沒力氣再折騰了,于是我們一家三口收拾收拾準(zhǔn)備回去。臨走前爹爹還特別囑咐我不要吹風(fēng)、不要著涼,回去好好修養(yǎng)幾天就好了。然后他又盯著我的眉毛說什么眉毛全絞一塊了,還真是有點邪門,說晚上還要再給我弄一下。
在回去的路上,我基本上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了,于是就跟爸媽討論剛才發(fā)生的事,問爸媽什么叫“眉毛全絞在一起了”,爸媽說他們也不會看,可能是說眉心的神態(tài)氣色吧,搞不懂。
我爸問我還要不要去看一下醫(yī)生,我自信地打包票說:“不用不用,我全好了!”
但即便如此,聊起這件事的諸多細(xì)節(jié)我依然很后怕,我問他們:那阿飄怎么只捉我,怎么不去纏我大爸呢?
我爸說:“這就是俗話說的秉氣太弱了唄,身體和精神都很弱,再加上昨天又是滿月,又去了墳地,所以容易被跟;像我們秉氣強、陽氣旺的,就從來沒遇見過什么怪事?!?/p>
然后又教育我要多曬太陽、多鍛煉身體、不熬夜、少走夜路……總之阿巴阿巴說了一大堆,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回到家后,媽媽小心翼翼湊過來問我:“寶寶你好點了沒,剛才真是嚇S媽媽了?!边@話說得我一愣,想起剛才那一出把我媽嚇得臉都白了,恨不得把我爸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都搞出了哭腔,我頓時覺得特別愧疚,害他們擔(dān)驚受怕的真不應(yīng)該。但換個角度想,家人是真的愛我啊,一直在安撫我,一直在想辦法,嚶嚶嚶簡直太感動了~
下午我呆在我們家店子里,元氣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只是人還是有點魂不守舍,看起來懵懵的、懶懶的,腦袋稍微有點脹痛,可能是晦氣還沒有徹底祛干凈。
晚上回到家后,我先是泡了腳,吃了褪黑素,又燒了些白鼠尾草和雪松杖,據(jù)說有凈化空間、祛除負(fù)能量的功效,然后把什么安神助眠的香薰蠟燭、蒸汽眼罩統(tǒng)統(tǒng)安排上,總算是睡了個安穩(wěn)的好覺,第二天起來感覺神清氣爽,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
事情到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對從沒經(jīng)歷過的我來說真的是沖擊巨大。這種感覺怎么說呢,就很像作家三毛在《死果》里描述的那樣,這種東西就是瞄準(zhǔn)人脆弱的地方攻擊,可以把人身體上的一些小毛病放大,甚至到鮮血淋漓、藥石無醫(yī)的地步;還可以把人心里最陰暗、最負(fù)面、最可怖的情緒全都調(diào)動起來,然后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讓人抑制不住地想自我毀滅,它就是這么害人的。
我今天算是領(lǐng)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