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次告別那對奧古斯姐妹又過了三個月，轉眼逃亡旅途已過半年，而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呢？現(xiàn)在想這種問題，穆曉只覺好笑，她和Linda心里都清楚，除非Mana和Drew滅亡，不然這種追殺會伴隨她們后半生，直到兩人全被殺死。

而帶Linda走上這條通往死亡的不歸路的人，

正是她。

“……曉……曉？”

“啊……”穆曉被Linda的呼喚聲拉回現(xiàn)實，燭光打在對方白皙的臉上，映出世間最美的笑容。

“嘿嘿別光‘啊’呀，曉你到底許了什么愿許這么久？”

在桌對面站著的Linda一臉期待地看著穆曉，后者則輕笑道，“說出來就不準了?！?/p>

“哎~好吧?！?/p>

Linda失落的表情像個耷拉著耳朵的小狗，穆曉見狀忍不住捂嘴笑著，隨后伸出手寵溺地揉了揉對方的頭，“好啦~一起切蛋糕吧?！?/p>

對倆人來說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不僅僅是彼此的生日，更是自出生后她們第一次在一起過的生日。倆人并肩站在一起吹滅蠟燭，四只手像疊羅漢一樣彼此包裹在餐刀上，將四寸蛋糕一分為二，隨后各自給對方盛了蛋糕，看著盤子里的蛋糕她們抬頭相視一笑。就在穆曉準備開吃時，Linda原本拿起叉子的手又放下，她低頭微笑，視線停留在盤中的蛋糕上，平緩的語氣里是滿溢出來的幸福。

“……我的愿望，”

“是和姐姐在一起。”

“一直，一直……在一起?！?/p>

只要有你在身邊，我什么都不怕。

穆曉眼睛一陣酸澀，她忽然很想哭，有種想不顧一切抱著Linda大哭一場的沖動，但她并沒這樣做，而是沉默很久，將這種感覺徹底憋回去后才開口，聲音十分哽咽，

“會的……一定會實現(xiàn)的……”

我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

“咚咚！”

包間的門被敲響，打斷了倆人。

“請進?！?/p>

“打擾了?！狈諉T端著餐盤進來，“您要的菜好了。”

菜？Linda疑惑地看著裹著白布的餐盤，“不好意思，我們沒有點菜?！?/p>

服務員禮貌微笑道：“這是送給你們的——”

“死亡佳肴！”

等Linda反應過來時，一把匕首已飛快來到眼前，好在穆曉及時抱住她撲倒在地，倆人偽裝用的假發(fā)此刻歪扭八七的耷拉在腦袋上，顧不了多少，穆曉大力扯下遮擋視線的假發(fā)，連著發(fā)網(wǎng)和些許被鉤住的自己的頭發(fā)一并被扯下來，正當她準備爬起來帶著Linda逃跑時，一股溫熱、腥膩的液體噴濺到脖子上，時間好似被設成慢速播放，她驚訝地微低頭，看向被她壓在身下的Linda，此刻對方已直起上半身子，手里是不知何時幻化出的長劍，直直貼著穆曉胳膊一把捅向后面的敵人，對穆曉來說雖然是背對著，但從感受到的血液噴濺速度看，是直擊要害的狠招。

穆曉坐在Linda身上，兩人相對，視線卻沒有交集。那來自深淵的凝視，陰郁、冰冷的沒有一絲情緒變化的臉，漂亮的瞳孔深處燃燒著地獄的烈火。

眼前的人是誰？這是……Linda嗎？

……是她的…妹妹嗎？

身前冷血的Linda令她感到陌生和恐懼。

“傷害曉的雜碎，全都去死。”

這一刻穆曉深切明白，讓曾經燦爛笑著的天使變成魔鬼的——是她。

造就這一切的根源……是她。

穆曉表情凝滯，當Linda一把抓著她手起身時，她才意識到現(xiàn)在并不是思考這種事的時候。

這個地方不再安全，她們需要迅速撤離，在被更多異能者發(fā)現(xiàn)前找到新的據(jù)點。不幸的是這家飯店的包間沒有窗戶，她們只能被迫從人流攢動的大廳里逃出去，剛一開門倆人便發(fā)覺不對勁，整個大廳彌漫著詭異感，所有吃飯的顧客、服務員、勤雜工轉頭看向他們，兩眼放直，倆人心里一咯噔，那是——看獵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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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久久在鼻尖徘徊，不斷刺激著混沌的大腦，有聲音在吶喊，有人在哭泣，Linda不知道那是腦子里幻想出的畫面還是外界真實的聲音，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一次，兩次……不斷嘗試后，模糊的亮光終于照進來，她又眨了幾下眼，視野逐漸清晰，她看到穆曉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

“這……這是哪……”

話脫口的瞬間，Linda對自己過于沙啞、虛弱的聲音感到十分詫異。

“是我們之前的據(jù)點，目前還沒被發(fā)現(xiàn)?！?/p>

“不、是……我們，嘶——！”

Linda嘗試爬起來，不料胸口傳來一陣撕裂感，劇痛瞬間讓她再次躺下去，她呼吸急促，皺緊的額頭上布滿冷汗。

“別動，你這里被刀劃傷，雖然傷口不深，但還是先躺著好好休息。”

待疼痛散去后，Linda緩緩開口：“曉，我們是怎么逃出來的，我怎么……什么都記不得了？”

“你現(xiàn)在能回想到哪里？”劉海完全遮住了穆曉的眼鏡框。

“我記得——”Linda努力回憶著，腦袋像炸了似的嗡嗡作響，“我記得我們打開門……整個飯店被異能者包圍，我們，我們……”

“我們中了對方的幻術?！蹦聲岳潇o地說出Linda記憶缺失的部分。

“幻術？”

Linda有些震驚，穆曉點了點頭，語氣十分嚴肅，“可能是在那個偽裝成服務員的異能者。讓我們出去后誤以為整個飯店的人都是敵人，而真正的敵人藏匿其中無法辨識。”她扶額嘆了口氣，“你那時一股腦朝門口沖，所以才會受傷?！盠inda聽完，頭和胸口又隱隱作痛起來，穆曉拿出手帕小心翼翼擦拭對方臉上的冷汗。

“這可能是幻術的后遺癥，不用強迫自己回憶?！?/p>

“我好像……當時聽到有人在吶喊。好像有人在哭泣……”穆曉擦拭的手停下，“曉，你很冷嗎？手怎么這么冰?！?/p>

穆曉回過神，收起手帕，“可能是因為剛才用涼水洗的手?！?/p>

或許是因為幻術的后遺癥，也可能是受傷后身體急需恢復，Linda覺得異常困倦，恍惚的黑發(fā)和屋頂被光暈包裹的白熾燈，視線越發(fā)模糊，她的眼皮終于撐不住了，慢慢合起，在閉眼的剎那，她聽到耳邊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彼岸傳來……

“好好睡一覺吧，沒有人在喊你?！?/p>

奇怪……姐姐怎么知道——是在喊我……

沒有更多時間思考，Linda沉睡過去。

（三天后）

“我回來了。”

穆曉打開門，空蕩又昏暗的屋子里沒有熟悉的聲音，她手下意識伸到右側墻上摸了摸，在碰到凹陷的刻痕后這才放下心來。這是倆人約定好的，如果非危險性外出沒有告知對方，需要在門口右墻留下痕跡；若是因為據(jù)點不再安全而被迫轉移，則是在左側墻面留下刻痕。

雖然Linda留的刻痕在右邊，不過穆曉并不能完全放下心來，Linda才剛恢復沒多久，一個人貿然去外面，希望不要遇到什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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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僻靜的街道上，全臉裹著防曬面罩的人快步轉進巷口，離開路燈照射的墨鏡更顯漆黑。人影不斷朝巷子深處走去，停在一個關上的卷簾門前，用手按了按發(fā)頂，確認沒有歪脫后這才輕輕敲三下門簾。

咚——咚——咚——

沒過一會兒，門簾里傳來腳步聲，隨后鐵簾卷上去，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看著眼前的人的著裝后和藹笑了笑，

“現(xiàn)在的人都這么怕曬嗎？”

“不好意思爺爺，我有紅斑狼瘡，對光比較敏感?！?/p>

“唉呀，可憐的孩子啊?！崩先藫u了搖頭，一陣嘆息，“快進來吧，外面冷?！?/p>

“嗯，謝謝爺爺?！?/p>

面罩人進屋迅速掃了眼屋里的布局，這里十分干凈，沒有到處亂放的雜物，一切都很整齊地被擺在柜子或架子上，中央一個小圓桌，上面只有一瓶桔?；ê鸵桓毕嗫颉＠先死暇砗熉阶哌^去，

“來來，坐吧。”

面罩人擺了擺手，“不用了爺爺，家里還有人等我，我拿完東西就走，不然她會擔心的?！?/p>

弓著背在架子上拿東西的老人停頓了下，隨后提著一個盒子交給對方，語氣里是藏不住的落寞，

“真好啊……真好……”

“謝謝您?！?/p>

“害，客氣啥。本來店里就一直沒什么客人，年紀大也該放下了，在閉店前還能遇到顧客，也算是關門大吉了哈哈。”老人拿起相框，輕輕撫著里面的人，“這樣也算是給上面的老太婆一個交代了，畢竟當年是她鬧著非要開這家店?！?/p>

面罩人靜靜望著老人那溫和又充滿愛意的眼神，任誰看了都能明白，那份深沉的感情——名為“愛”。

他愛她。

面罩人不明白。

她也愛她。

面罩人不明白，

愛與愛的區(qū)別是什么……

家人的愛，朋友的愛，戀人的愛……它們的界限既清楚又模糊，而她區(qū)分這三者的關系通過兩個點。一是有無血緣關系，二是有無超越情欲。而現(xiàn)在這兩點似乎并不能將自己內心對“她”的這份執(zhí)念歸類。

那么，這份“愛”究竟是哪種？

她對自己的“愛”，又究竟是哪種？

告別老人后，面罩人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家門前，與其說是家，其實不過是她們的臨時據(jù)點罷了，但無所謂，對她來說只要是那人在的地方，那便是家。

Linda輕聲推門進去，迅速掃了眼客廳，除了一盞亮著的小燈外沒有人。很好，她內心想到，然后迅速脫下臉上的裝備。提著盒子的手里滲出激動的汗，這次為了給穆曉一個驚喜，她特意沒有告訴對方就出去了，算了下時間差不多過去三個鐘頭，所幸離開前留了記號，不然穆曉一定會擔心地“訓斥”她一頓。

Linda躡手躡腳地把盒子放在桌上，手往褲子兩側擦幾下，小心翼翼地從盒子里面取出兩塊連在一起的4寸蛋糕，上面點綴著許多奶油小碎花，一綠一藍的兩個圓形好似一條絲帶構成了莫比烏斯環(huán)，一片是天，一片是地，少了誰都不完整。

Linda看著蛋糕靜靜微笑著，雖然倆人生日已過，但上次沒有吃到蛋糕，她不許意義非凡的日子留有遺憾。

曉看到的話一定會非常開心。

一想到穆曉開心的模樣，Linda便忍不住彎起嘴角，幸福洋溢在臉上。她小心翼翼端著托盤朝房間走去，用空間連結置換空氣來隱去腳步聲，她看到沒合嚴的門縫里透出亮光，穆曉坐在床邊，燈散發(fā)的暖光包裹著她。

曉——

Linda嘴唇微啟，聲音即將順著氣流出來，

“……放心，我不會忘的?！?/p>

她腳步停下，穆曉似乎在打電話，被劉海遮住光線的面部浸潤在陰影中，

“濼源大街倒數(shù)第二個巷口18號3樓……”

聽到地址的Linda心一顫，腦中不斷重復這段話，她覺得自己的耳朵肯定出了問題。

對的沒錯，一定是耳朵出問題了，不然怎么會聽到曉在告訴別人我們的位置呢。

沒錯，一定是我聽錯了……

『呵呵呵呵』

誰？是誰？

低沉的笑聲在腦中回響，Linda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你在欺騙自己，你在逃避』

『你其實早就懷疑了，不是嗎？』

『據(jù)點頻繁暴露，明明偽裝得很好，到底是哪出了問題』

『到底是——哪出了問題——』

“咚咚咚”

“啊。”穆曉迅速收起手機，抬頭朝門口望去。

“姐，我進來了?！?/p>

穆曉應了聲，隨后Linda推門進來，

“生日快樂~這是遲來的蛋糕哦?！?/p>

在看到對方手上拿著的蛋糕后，穆曉原本僵硬的身體稍微放松了些，她走過去輕輕捏起Linda的臉蛋，溫和笑道：“你呀——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險，下次不要因為這種事就跑出去?！薄澳憧杀鹊案庵匾嗔耍麓我窃龠@樣，我真的會生氣的。”

“那你為什么……”

“嗯？你說什么？”

穆曉沒聽清，她向前湊近了點。

“沒什么，一起吃吧?！盠inda切了一塊遞過去。

穆曉覺得Linda的狀態(tài)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哪里奇怪，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她看著眼前的蛋糕，隨后插了一塊，綿密的奶油在嘴里融化的感覺很好，甜甜的，是幸福的味道。

然而Linda握著叉子遲遲沒有動口，穆曉對上那雙微垂的黑眸，上面的睫毛在顫抖，“怎么了Linda？你也……”

話還沒說完，眼前的Linda出現(xiàn)重影，穆曉眨了眨眼，惡心的眩暈感襲來，世界一陣天旋地轉，光影交疊的朦朧視野里，最終只留下耳旁Linda低沉的微笑聲后徹底失去意識。

“放心吧姐姐，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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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緩的腳步聲在偌大的空間里回響，被繃帶蒙住雙眼的小孩停在一扇透明的玻璃門前，“嘭”一聲巨響，里面飛來的飯盤猛地砸在門上。

“還沒找到？”

稚嫩的童聲帶上與外表年齡不符的成熟。

“萬分抱歉，女王陛下。因為那里……”小孩身邊的侍衛(wèi)面露難色。

“我知道了。沒事，那里畢竟不是你們能進去的地方?！薄安贿^——”小孩粉艷的唇向上勾起，“‘她’可就不一定了?！笨噹П痪従徑议_。

“是你發(fā)揮用處的時候了——筱云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