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我竟還以為這是寫給我的……可這后面,全是他的名字!”李承澤走到書案前,將那一沓上好的澄心堂紙全都扔了出去。
范若若不用看也知道那些是什么,她只是有些驚訝李承澤會看到。他自小是淑貴妃教養(yǎng)大,極愛看書,而她受哥哥熏陶,也對詩書十分熱衷。出于對彼此精神世界的尊重,李承澤從來不去翻看她的手稿,那一張書案,倒成了她最清凈的小天地??善裉?,他看了……
其實不止是名字,還有許多手抄的佛經(jīng),還有一些悼詞,既是希望為他積福,也是為了平息心里的愧疚和傷痛。只是那一句,不是給他的。但他看到的,偏偏是令他誤會的,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李承澤雙手撐著書案,在黑暗中閉上他明亮的眼睛,有些痛苦的搖搖頭:“為什么,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因為他已經(jīng)報過仇,本來已經(jīng)是自由身,卻因為她身赴死局。生命何其寶貴,為她而死,說起來不過四個字,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沒有了,他再也感受不到清風與明月,再也不能品嘗美食和好酒,再也不能遇見意外和驚喜,他只能閉著眼睛躺在泥土里,任冰冷和黑暗帶走他的呼吸和溫度,從此,再也沒有從此。活著的人,如果還能當做一切沒有發(fā)生一樣繼續(xù)好好活著,怎么對得起死去的人呢?
“陛下,我說過了,我愛的人……”
“夠了!”李承澤強硬地打斷她,“若若是有些累了吧,朕明日再來看你?!?/p>
他走的急,生怕范若若再說出些什么他害怕聽到的話。而范若若什么也沒說,只是起身將散落一地的紙紛紛收拾好,靜靜等著天亮。
“娘娘,陛下今日免了早朝……”
范若若等了一會,聽春沒有再說話,她只好問:“叫人打聽打聽,是否是身體不適,可曾召了太醫(yī)?”說完,范若若自己也覺得不可能,三年多了,李承澤從來不曾缺過早朝,哪怕是重病,也都是帶病上朝,從不會懈怠國務。
“娘娘若是能前去探望,陛下一定會很高興的?!?/p>
“我不能去……”
“我不能去,她是這樣說的?”不能,不是不想,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是有什么人事阻礙她嗎?可又有誰能阻礙一個妻子來看自己的丈夫?是了,有一個人。李承澤有些不悅,隨即又問:“她用早膳了嗎?”
“娘娘一口也沒動,全讓撤下去了?!?/p>
果然。李承澤揉了揉眉心,真不知道她是在折磨她,還是在折磨自己……
“娘娘好似一夜未睡……”見李承澤沒有更多的反應,聽春壯著膽子又再加了一句,“陛下要不要去探望探望?”范若若向來對宮人極好,李承澤雖然冷漠,但賞罰分明,從不無故苛待,雖然總有分歧,但聽春還是能看出些東西來的,自然希望他們能和睦如初。
李承澤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笑:“只怕她未必想見我……也罷,候公公,把東西帶上吧,去鳳棲宮?!?/p>
候公公摸了摸袖籠里冰冷的物件,有些猶豫:“陛下,三思哪……”
李承澤嗤之以鼻:“三思?多少思都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