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陳衍并沒有因為昨晚那不可理喻的意外而失眠,反而,他又曠了半截早自習(xí)。
來到教室,眼睛都沒全睜開就坐在椅子上,往桌上趴去,又睡了……。
因為他一個人坐了一年多,忽然另一個人的到來讓他還有點不習(xí)慣,所以還是睡姿奔放的很,一只手占地兩個課桌面,說的那叫一個四仰八叉。
江顏在新的課本上寫著今天的預(yù)習(xí)作業(yè),一下子一只骨節(jié)分明白皙修長的手搭在了他的課本上,他看著一下子占掉自己半個課桌陳衍哭笑不得,目光移到了陳衍的后腦勺。陳衍的發(fā)型是典型的狼尾,摸起來不扎手,還反而讓人有點想再揉一揉。
江顏自己都沒想到陳衍這么硬氣的一個人,頭發(fā)軟的出奇的可愛。
因為張欣作為00后的一名新教師,本來就是出來整頓職場闖蕩社會的,自然也不會對學(xué)??冃гu分這種東西感冒,再加上陳衍除了留長了頭發(fā),也沒在做出什么違反校規(guī)的事情了,于是自然也就放任不管了。
等江顏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的觸感,他的手已經(jīng)搭在陳衍那柔軟的后腦勺上了。
陳衍緩緩抬頭,望向自己頭上那只手伸來的方向一愣“哦對,欣姐昨天安排了個腦殘給我”
陳衍沒說話,只是把自己蜷在腦袋四周的手臂又往自己攏了攏,隨即又爬下去,留給江顏一個無情的后腦勺,順便還瞪了他一眼。
江顏忽視了陳衍那仿佛能把他戳死的眼神,低下頭對那無情的后腦打量一番后笑道:“我?guī)Я税樱詥??來這么早因該沒吃早飯吧?”
陳衍確實沒吃……
但他非常簡潔明了,一個字回復(fù)江顏的問題。
“滾”
陳衍經(jīng)過昨天的起起落落已經(jīng)完全想明白了,要不是江顏拿個手機狗狗祟祟拍他,他會去打他嗎?
不會??傊靡粋€晚上的時間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現(xiàn)在心中沒有一絲的愧疚。
但他現(xiàn)在怨氣比鬼還重,原因是因為林松大早上5點給他打來一個電話。
“衍哥!??!欣姐昨天下午發(fā)現(xiàn)你逃課了!??!你今早再不來我就得給你收尸了?。?!”
陳衍接起電話的第一時間耳膜就受到了攻擊,因為他起床氣重的很,所以考慮林松的生命危險,忍著脾氣把電話掛了打算補個回籠。
可是無奈,林松偏要作死,看見他衍哥接通一句話不說又掛了,又打了n通。
氣的陳衍直接在床上暴走,在林松打n+1個電話時接了起來:“你是不是有病!你要是不介意我過去給你卸條腿你就繼續(xù)打!”
林松知道他那脾氣,但聽到“過去”這兩個字,心里便松了口氣,美滋滋關(guān)了電話。
———
江顏不依不饒,這次陳衍十分慷慨,多賜了一個字
“滾開”
江顏無可奈何嘆氣,內(nèi)心暗暗想“這還是一只起床氣重的刺猬呢,起這么早肯定是沒吃,先收著,一會兒該餓了”
果不其然,上第二節(jié)英語課時,他肚子餓了,而且是餓的胃疼的那種餓。
因為小時候,父母經(jīng)常吵架,根本就沒時間管他。他有時甚至兩天都沒吃過一粒米,這五六歲的身體怎么會受得了,于是漸漸的就把病養(yǎng)了出來。
陳衍趴在桌上,這使得他那難看的臉色和捂著肚子的手并沒有人看見,坐在陳衍前邊的林松低頭撿地上的筆時,一眼就瞟見了陳衍捂在肚子上的手。
他一愣,一瞬間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抽出自己抽屜里的半個還沒來得及吃完的韭菜包子:“衍哥?你先吃點墊墊肚子吧,我一會兒下課去給你打熱水?”
因著陳衍的母親與林松的母親是大學(xué)閨蜜,畢業(yè)后各自嫁了人,房子也便就買到了一起,她們倆的感情都可以算得上是親姐妹了。
夫妻倆以前得空抓陳衍去自己家里吃飯,他們也是把陳衍當(dāng)林松大兩個月的哥哥養(yǎng)著,可林松的父母也是要工作的,所以他常常會跟陳衍一起挨餓,但是林松在家還可以吃點面包墊墊,他父母回來就會做飯,而陳衍連家都回不去,自然也就只能在家樓下喝新鮮的西北風(fēng)。
自從林松有次與父母去樓下小區(qū)散步,看見暈在公園躺椅上的陳衍,夫妻倆人把他送到醫(yī)院檢查了才知道他經(jīng)常不吃飯或是吃飯不規(guī)律,他們當(dāng)然知道陳衍的父母不合,也試著勸過,沒辦法,就隨著他們吵了,但孩子總歸是無辜的,于是就更經(jīng)常的把陳衍抓家里來吃飯,但也沒把這胃病養(yǎng)好咯。
江顏看著林松遞過來的半個韭菜包,醋津津的“小刺猬自己都肉包不吃,跑去吃別人剩了的半個韭菜包”
只見陳衍趴在桌上,聲音悶悶的傳出來:“不…不吃…涼的”
江顏松口氣,他轉(zhuǎn)頭又去看林松的表情,覺著怪怪的,不吃早飯林松不可能有這么應(yīng)激的反應(yīng),果不其然,他下一句說:“吃吧哥,涼的吃了好歹比不吃好,你難道等著一會兒急性胃炎了吐血?!語氣里皆是懇求。
“老師!我去廁所!”江顏聽完一下站起來,黎俞是五班的英語老師,因為有點嬰兒肥,還是圓臉,看起來很喜慶,再加上脾氣好,所以大家都親切的程她為“錦鯉”
“去吧,早點回來”她聽說過這位因父母原因轉(zhuǎn)來的高材生,其實她看過江顏入學(xué)考的試卷,按他的這個水平都可以直接保送大學(xué)了,所以她也沒有在課堂上過多的要求他,不觸犯紀(jì)律就行了。
江顏一下從后門奔出去,撇了一眼陳衍還是一動不動的趴在那,從遠(yuǎn)處看就像是在睡覺。
錦鯉脾氣也是好,看到陳衍趴在那讓林松叫了幾聲,看他沒有要起身聽課的樣子,也就放棄了,讓林松下課下課幫他補習(xí)一下上課講的知識點,林松學(xué)習(xí)可以算得上班級中下游,但給陳衍這個班級下下游講知識點沒多大問題。
林松表面風(fēng)平浪靜地應(yīng)這“好”,但實則內(nèi)心慌得一批,離下課還有半個小時多,他都不知道他家衍哥能不能撐到下課聽他講知識點。
時間隨著墻壁上鬧鐘清脆的“滴答滴答”一點點流逝。
過了五六分鐘后……
一聲在課堂中尤為突兀的“報告!”在前門口響起,江顏回來了。
他坐回座位上,拉過陳衍捂在肚子上的左手,陳衍的手在九月的夏天里顯得各外的冰涼,像一顆手形狀的冰塊。
“陳衍,我買了粥,起來喝點?”
江顏說完,又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溫的。”
“誰他媽讓你叫我……”
陳衍抬起頭,對著江顏的話還沒說完。江顏就看到他的臉色一愣,他知道陳衍現(xiàn)在胃疼氣色肯定不好,但完全沒有想到會慘白到這種程度,臉上沒有一絲絲的血色。
江顏看著他的臉愣怔了一秒,之后就把自己翻墻出去買的粥和剛接的熱水一并推到他面前:“吃吧,剛買,溫的”
陳衍當(dāng)然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不是很好,也沒有像剛才江顏遞給他肉包時那樣倔強不吃,不再嘴硬,接過小米粥一小口一小口抿了起來。
因為他們坐在最后一排,再加上陳衍又把頭低的很低,所以錦鯉不怎么看得到他們。
“那…吃了我買的粥,我們是不是就是朋友了?”
陳衍完全沒有想到江顏會蹦出這一句話,差點沒在教室里被小米粥鎖喉。
“為什么這么說?難道我們之前是仇人嗎?”
“不是的,因為從開學(xué)那一天到現(xiàn)在,你好像對我的反應(yīng)都很應(yīng)激,所以我才……”
陳衍想了想,好像的確也有一些自己的原因,他開學(xué)第一天把人揍了,沒道歉,也沒問人家為什么,說不定人家是在拍風(fēng)景呢,什么都不問就把人家打了一拳不說,見到他反應(yīng)還這么應(yīng)激,確實也是他的不對。
再加上江顏為他翻墻買了粥,他們或許真的能成為朋友,陳衍沒說話,依舊抿著小米粥,點了點頭,微熱的粥順過食道,到達(dá)胃里,氣色明顯比之前好了很多。
江顏看見陳衍點了頭,心里瞬間就樂開了一朵花“嘿嘿,小刺猬要跟我做朋友啦”
心里開心陳衍接納自己,但表面依舊是風(fēng)平浪靜,繼續(xù)向陳衍問到:“那我能叫你衍衍嗎?”
陳衍愣住了,“這名兒怎么他媽聽著這么女孩子氣?”于是他思索著,等到用透明塑料打包碗中的粥喝了快一半時,才緩緩開口:“不用,直接叫陳衍就行”
江顏唇角彎了彎,勾起一個輕淺的笑
“陳衍?!?/p>
“嗯?”
“陳衍?!?/p>
“嗯?”
“陳衍。”
“神經(jīng)病啊你,有病去看!”
江顏在心里撇了撇嘴“哎呀,不小心玩炸毛了”
陳衍被叫的不耐煩,直接賞了一個白眼給他,江顏不以為意,繼續(xù)道:“那我們是朋友了總不能連個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你說是吧?”
陳衍頓了頓,心想倒也是,于是右手拿著塑料勺子,左手伸到桌肚里扒拉出了手機,點開屏幕,調(diào)出微信二維碼,扔在了江顏的桌上。
手機碰撞在桌面上的聲音不大,一聲悶響。
江顏拿出自己的手機,徑自掃碼,只聽“滴”的一聲,就在他手機屏幕中出現(xiàn)了一直看著只有兩三個月大的邊牧和一個昵稱“魚干”。
是叫魚干嗎?他轉(zhuǎn)過手,把頻幕對著陳衍又趴在桌上的后腦勺。
陳衍剛喝完粥,借著困勁兒,直接趴在了桌上繼續(xù)睡了,肚子不疼果然睡的更踏實點兒。
聽見有人叫他,把窩在手間的腦袋微微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露出了一只眼睛,淺淺瞟了一眼江顏的手機屏幕,看到一個熟悉的頭像和昵稱,回答到:“嗯,我的,滾開,睡覺”
簡短幾個字,卻讓江顏聽出這小刺猬好似冬眠被吵醒一樣,滿臉怨氣。
江顏也知道,他是真的困,于是用陳衍的手機點了好友申請同意之后,把手機放陳衍桌上,就沒有再去打擾他了。
江顏看著空白的聊天界面,點開陳衍頭像的那只邊牧,然后點入備注,果斷把“魚干”改成了“小刺猬”
然后滿意的把手機關(guān)掉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