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行長展示了修行后的成果,經(jīng)過詢問后,他將安可拉入了由精神力締造的幻境之中。
“師傅,我已經(jīng)通知下屬前去拿取【童子切安綱】,目前它被我收錄在私庫中。您看,這是其模擬原型?!?/p>
“不錯嘛,看來你有勤加修習?!?/p>
“都是師傅教得好!而且您給的資料實在太過詳細!”
“不必謙虛。你要知道,有些人明明身處極好的環(huán)境,卻依舊連照貓畫虎都學不會。”安可說的是帝國中的某些人。
“這?!毙∥餍虚L只好點頭。
“嗯。”安可沒有再刺激對方,轉而打量童子切安綱。
一把散發(fā)著妖異紫芒的太刀呈現(xiàn)在安可眼前,刀具長約八十厘米,形狀似古刀,直刃。
以太刀的標準來看稍微有些長,但這在其本身無與倫比的存在感的襯托下,顯得無關緊要。
看見它,就仿佛望見了死在刀下的各類亡魂,其散發(fā)的氣息不斷給人一種活著的感觸。
刀中有靈!
小西行長眼見安可不露聲色,他便將其雙手奉上,然后介紹到:“此刀曾由伯耆(qi)國的刀匠安綱打造?!?/p>
“昔年,源賴光用此刀斬殺了大江山中名叫酒吞童子的鬼神之后,由此而得名?!?/p>
“這個我知道?!?/p>
安可順著刀身紋路摩挲,他能感知到刀身的不凡,其中還有法術銘文助長殺伐之力。
“聽說童子切安綱一直在室町的將軍家流傳,好像豐臣秀吉在死之前也使用過?”安可說。
“沒錯?!毙∥餍虚L肯定到。
聽到回答,他隨之翻開【百科全書】記錄過的日本歷史。
上面明明白白的顯示,在豐臣秀吉之后的使用者還有德川家族的德川家康,以及后來的一系列傳承者,直到最后才被收錄到東京國立博物館。
想到此,一個疑惑浮上了安可的心頭。
既然作為豐臣秀吉的繼任者,在他死后奪權成功并繼位的德川家康曾經(jīng)擁有過這把刀,那么按照歷史演變,是怎么也輪不到小西行長掌控它的。
現(xiàn)如今的歷史早已大變!
既然如此,為何后世還是那般記錄?如果由他作為史官,那么一定會如實記錄歷史,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小西行長奪權成功并掌握了童子切安綱,之后云云……才對。
一種因果悖論正在揭開帷幕。
如果歷史正確,那么他就回不到現(xiàn)在的時間段,進而四處“搗亂”;相反,如果他回到了該時間節(jié)點的歷史時期,那么后世的史官也應該如實記錄下去才對!因此,未來的史書就該是如今改變過后的樣子,但實際上它沒有!
以他初次降臨幻想鄉(xiāng)時,所搜集到的歷史文本以及在此之后一系列的佐證和猜想來看,那段時期的信息明顯有問題。
?。ㄣU撌遣豢赡苡秀U摰?。那時的超凡之力縱然微薄,但依舊大顯于世,而這種高維的力量也應當凌駕于一切物理規(guī)則之上,否則我不可能回到過去。)
安可一邊應付小西行長,一邊在心中思考。
?。〞恰澳銈儭彼鶠槊矗恳嗷蚱渌`存在著類似于上白澤慧音那般的力量,而且還進行過有限的干涉。)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卑部蓢@了口氣,一旦某件事跟時間扯上關系,那么它就變得復雜起來,更遑論那種干涉比例還是正相關。
“???”
“不,沒什么。你介紹的很對,這跟我接觸到的資料一致?!彼麤]有道出疑惑,只是心不在焉的擺了擺手,說:“繼續(xù)說下去,也許還有些我不知道的情報?!?/p>
“是?!?/p>
小西行長無奈,以他修煉出的精神力所觀察到的情況而言,師傅剛才明顯走神了,但他只能被迫忽略這一點。
“比較有趣的是,據(jù)說后來源賴光斬殺酒吞童子以后,由于得了瘧疾而躺在病床上,卻依舊能用膝丸的方式斬殺趁他得病而化身的妖僧法師——那是前來暗害他的蜘蛛精所變。”
膝丸是指連同雙膝一起切斷。
“于是他的另一把刀,斬殺蜘蛛精的膝丸就有了“蜘蛛切”這一別稱?!?/p>
從此蜘蛛切與童子切便一同盛名于日本。
安可知道,日本這邊對于刀具的命名方式就是這樣的——按照斬殺方法命名。
膝丸又叫膝切,以斬斷雙膝而得名:童子切安綱則以斬殺了吃.人.肉、搶財寶的吞酒童子而出名。
根據(jù)歷史記載,如果安可沒有亂入的話,那么其后還會誕生一胴切、二胴切這種試斬流派,一胴便是一具死囚身體,二胴便是兩具。
多達數(shù)十個試斬名人和家族都曾為德川家康所用,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山田淺右衛(wèi)門家族。
作為德川幕府的執(zhí)行役人,他們開創(chuàng)了試斬的山田流,延續(xù)了八代共十位家主。
據(jù)說每一代家主都通過試斬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傳說他們的家產(chǎn)可以媲美一萬石的大名——因為試斬不僅可以收取大額費用還擁有一個特殊權利:獲取死者的肝臟。
從江戶時代到明治初期,日本流行用人的肝臟制作秘藥,比如人膽丸被認為對咳嗽有奇效。從此,把握了原材料的山田淺右衛(wèi)門家族把它做成了壟斷生意,以至于人膽丸又被成為淺右衛(wèi)門丸。
而明治維新之后,傳統(tǒng)刀劍行業(yè)遭受毀滅性打擊,絕大多數(shù)刀匠被迫轉行,山田淺右衛(wèi)門家族也不例外。
?。ㄋ麄兊淖镄信椭耠y書,但現(xiàn)在一切尚未開始,因此那都不關我的事。)
安可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憂慮好,如今的他已然陷入迷霧,自從新·安可出現(xiàn)并帶來各種情報之后,他便難以把握未來走勢了。
哪怕過去面對末日來臨,他都沒有絲毫猶豫過,但現(xiàn)在卻難以看清前路。
過去的他,現(xiàn)在的他,未來的他。
這些有別于當前時間節(jié)點的自己,都有可能因為爭奪時之錨點的主導權而為此大打出手,以至于潛行在當前歷史中的他變得躊躇,變得裹足不前。
連帶的,安可觸摸到童子切安綱時所觸發(fā)的劍氣都變得有些遲滯。
“師傅,這……?”常年刀劍不離身的小西行長一眼看出些許端倪,他精于此道久矣,更別說還得到了安可的部分真?zhèn)?。其眼界早已不同于凡人時期。
“師傅可有難解心事?”
安可聞言,欲言又止,最后定了定心神才道:“唉,現(xiàn)在的你可沒能力替我解憂?!?/p>
說完,他灑然一笑。
“說好的不再糾結,沒想到現(xiàn)在又因為看到童子切而再度回想起來。”
“是我不該獻上寶刀嗎?”小西行長為此感到惴惴不安。
“不,沒有的事。”
“那為什么?”
“只是感嘆罷了!有些事只有站在我的層次才能聽得懂,況且就算說與你聽,也不過徒增煩惱耳?!?/p>
“師傅......”
“好了,不必傷感!”安可打斷了對方的杞人憂天:“你只管自行生活便是,如果哪天用得到你,我會通知的?!?/p>
“......好吧?!?/p>
時鐘移動了少許刻度,一名宮廷侍女朝他們款款走來,明亮而干凈的手中捧著娟白柔巾蓋著的劍匣。
“大人?!笔膛p聲詢問,宛如鳥雀的婀娜之音,她略顯緊張地看著他們,準確的說是看著小西行長。
“放下東西,然后立刻出去?!?/p>
“是!”侍女低眉,隨后快速走出大殿,之后還貼心地幫他們關上印有三重巴的門扉。
“師傅,請看?!毙∥餍虚L彎腰掀開蓋布,打開劍匣后,一把連同刀鞘在內的刀具靜靜地躺在其中。
如同安可之前在精神幻境里看到那樣,刀柄處不斷散逸出淡淡的紫芒,寶刀還未出鞘,就有一股殺意輕微顯現(xiàn),宛如潤物細無聲一般緩緩滲透到人心之中,縱然那種意蘊不是冰冷而冷酷的,其氣勢也不差多少了。
“這是一種綿綿勃發(fā)的戰(zhàn)意?!毙∥餍虚L一手抽刀一手退鞘,然后用雙手將其高舉并置于安可面前?!跋雭?,應該是源賴光針對吞酒童子的,也許人與刀天生契合,以至于人的戰(zhàn)意貼合到了童子切本身?!?/p>
自從知曉師傅的神威,小西行長便深刻認識到世界的水有多么深了。
世上的神鬼傳說都是真的!
不然無法解釋師傅那飛天遁地的手段,以及對于凡人來說無人可擋、砍瓜切菜一般的力量。
師傅所傳下的神秘知識經(jīng)過這段時日以來的驗證,其神奇之處早已為他所知。
盡管他只掌握了一些皮毛,但那也不再是凡人軍隊所能抗衡的了。
依神劍宗在他近乎強硬的宣傳之下,也不是沒有各路牛鬼蛇神來阻擋他,但俱都被其掀翻在地。
唯有天皇那現(xiàn)人神的稱號能令他忌憚,但經(jīng)過長久地接觸和試探,他也發(fā)現(xiàn)天皇想要役使妖怪為其戰(zhàn)斗,就必須付出血食的代價。
什么血食?不過是天皇的血罷了!
對于那個竊取國運的妖怪來說,它才不會傻到主動進犯一國之主呢,那只會招來詭異的災禍打擊,但如果是對方主動贈予,情況又不一樣了!
它不知道,為何國主的血要比凡人的血珍貴?明明都是同一種東西,但二者血液中的能量卻完全不同。前者是如此的珍貴,以至于幫助妖怪修行效率是后者的百倍不止。
雖說如此,但這些都不重要!
其中的原理,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它只要知曉自身可以被動獵取并且能夠滿足修行就完全足夠了。雖然明面上的主動權在天皇,但實際上的主導權一直在它這邊。
一旦修行有所需求,它便會制造天災、人禍等外力干涉,然后等著天皇求它。
事實上,正是因為有過類似的行為,小西行長才會意外的發(fā)現(xiàn)這一點。
“師傅,有一件事我必須向您請教!”
“是什么?”安可正在仔細思考內部構造。
“據(jù)我探查,皇室一直流傳的現(xiàn)人神傳說,其實暗地里都是妖怪在操縱!”他說出了一個驚天秘聞。
“就這個?”
“啊?對,對!就這個!”
“嘖?!卑部捎行┤炭〔唤?,可能這件事對于自家徒弟來說,真就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吧,他忍不住打趣到:“那你沒想過替天行道?”
“呵呵,想過?!?/p>
“是嗎,那結果呢?”
“完全不是對手!”小西行長一回想起來就感到心有余悸,他拍了拍胸脯,舒緩了好一會兒才說:“對方本來要隨手拍死我的,但可能看到了什么東西吧,唔,我是這么認為的,然后它就退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安可大笑。
他沒想到自家徒兒空活了四十歲,結果還是這么天真。
“師,師傅?”
眼看對方尷尬到手腳無處安放,安可笑聲稍停,說:“傻小子,那是我放在你真的印記,不然你以為自己能夠走脫嗎?哈哈!”
以安可幾百歲的年紀,叫自家徒弟為小子都有些抬舉他了。
“你不會以為,我沒有做保護措施就任由你四處闖蕩吧?”
“師傅?這,這是真的嗎?”小西行長突然雙眼一紅:“請受徒兒一拜!”
說完,他立刻跪下磕頭,這次大概是真心實意了。
安可也沒有閃躲。
畢竟救人一命,只磕一個響頭哪能還清?
“起來吧。雖說人皆有終且生死各安天命,但你身為我的徒弟,我就不能看著你隨便遇害?!?/p>
“師傅……”
縱然小西行長經(jīng)歷過爾虞我詐的商戰(zhàn),以及生死有命的戰(zhàn)場,此刻卻也有些繃不住淚。
他從未想過,居然有人可以無條件對別人這般好,一切的開端只因有緣遇見。
“你看?!卑部蓮乃砩蠑z出一道隱秘印記,那是一種由符文組成的、能夠偶爾放出威懾意志的魔法氣息。
不僅如此,上面還有他的分身附著。
哪怕為了信仰布局,安可也不會允許自己在外面的代言人隨便陣亡,更何況還收了對方做徒弟。
“此刀甚好,但有些不太符合我的感覺。”就在小西行長感慨和落淚之際,安可故意轉換了話題,他不想看到徒弟陷入悲傷。
“且看我將它改造一番?!闭f罷,他便將其托舉至空中,然后開啟了體內的魔法系統(tǒng)。
先是一道霹靂擊打刀身,接著雷蛇狂舞、火焰化龍,隨后他以天地為爐、自然造化為工,不斷攝取外界能量加持,順便輔以符文鐫刻其內外,燙金色的符號逐一顯現(xiàn)并在強大的力量壓迫下鉆進鉆出,不斷幫它洗盡鉛華。
童子切安綱的太刀之身也在火焰和高溫的淬煉下產(chǎn)生形變,到最后變得又短又直,那赫然是一把短劍模樣!
與匕首相比,它有些長;與太刀相比,又有些過短。以小西行長的眼光,它儼然可以看作是與太刀并行、專注破甲的肋差。
隨著火舌的舔舐和灼燒,其外表也于某個瞬間定格為翠綠色,握手處的把柄中間逐漸鏤空變?yōu)樾《?,劍身造型華麗,一些看上去就很神秘的文字組成了優(yōu)美的花紋,線與線之間連攜一片,最終又匯聚成某種奇特的圖案。
當一切平息時,一把神氣不凡的短劍赫然顯現(xiàn),而之前太刀內部若有若現(xiàn)的意識則變得清晰許多,甚至能夠浮現(xiàn)在外界與人溝通。
“那,那是?!”小西行長有些激動,那竟然是安綱先生的外表!
“是極!雖說出自凡人之手,但其藝術般的鍛造工藝堪比鬼神,值得肯定?!卑部煞浅E宸@類人,他們簡直是以凡人之軀超越極限的典范。
而每當有人做到常人難以達成的境界和目標時,總會有好事者將他們奉為英雄。
安可認為這么做不為過,而那種人在當時無不顯赫于世 ,恰如工匠安綱一般。
“我在他原來的基礎上改良并發(fā)揚了它的特點,從此以后,這把刀將更名為【祁靈刀】?!?/p>
這是一把蘊含著鍛造者之魂的武器。
至于為什么具備短劍外形的它被稱為刀,實際上,島國的刀劍一向不分形體。
他不過是入鄉(xiāng)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