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某種黑暗的氣息由遠及近，空氣逐漸沸騰，雙方的人馬捉對廝殺，浴血奮戰(zhàn)，對此毫不知情，仍舊沉浸在狂熱的殺戮氛圍中。
由于地勢偏向的緣故，從高處殺到的匪徒占盡了便宜，他們一路狂奔下來，借著滾雪球般的勢能加強了沖鋒的力度，僅僅剛一接觸，鏢局成員便于頃刻間死傷慘重，由此導致了人手進一步縮減，各方站位也變得稀稀散散，不成陣型。
隨后，兩方再次拼盡全力地戰(zhàn)在一起。
按理說……朝廷的法度非常嚴苛，一般的平頭百姓根本拿不到相對鋒利的武器才對，然而這些家伙卻是例外。不說刀槍劍斧，就連行兵打仗才會穿的重型甲胄都有一些。
由于鏢局隸屬于正規(guī)幫會，有官方印發(fā)的規(guī)章，因此在兵器上受到了嚴格的監(jiān)管，只能拿一些常見的武器作為倚仗。
然而匪徒不同，他們百無禁忌、雁過留痕，故而山里的庫房中多有或販賣、或打造、或搶來的奇門兵甲……說來說去，其實都是為了一個澄清事實：那就是，他們的殺傷力遠在對方之上！
天時，地利，人和，三王俱在！
噗呲！
“啊！”
刺啦——！
“呃......”
咕咚。
偌大的頭顱在地上滾動好幾圈，眼眸瞪大。
“唔?！?/p>
兵戈碰撞聲、切割布條聲、肢體落地聲，喊聲、殺聲、雜亂無章的腳步聲等等，種種不一而足的聲響雜亂無章，響徹當場。未時，溫暖的陽光灑在樹層頂端的葉片上，當它們靜靜享受光裕時，是否知曉樹下未寒的尸骨呢？
所謂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也不過如此而已。
隨著鮮血匯流成溪，盲目拼殺的人們才逐漸意識到，另一方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蹤影。是的，戰(zhàn)斗一旦打響便沒人喊停，哪怕殺紅了眼，甚至誤傷了隊友，也無人會指責什么。
當然，指望山賊后悔是不現(xiàn)實的，但他們沒有將滿地尸體棄置不顧，而是自發(fā)地挖坑、收尸，動作行云流水，想來早已輕車熟路。
當這群人著眼于滿地狼藉時，就連心性最為彪悍的家伙都陷入了沉默。
許是良心不安？
然而都是人類，為何要自相殘殺呢？
不知道，可能這就是命吧......
戰(zhàn)斗的末尾，就只有鏢師一個人還活著，雖然武力高強，但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追隨兄弟們而去，免得黃泉路上寂寞。趁著現(xiàn)場詭異的氣氛，他一個魚躍蹬地，縱身脫離了大當家的攻勢。
可惜局勢已歿，其身后只剩下一片寂然。
“都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了好哇，死了好！”
強笑了沒兩句，鏢師開始哽咽起來。
“......都死了，嗚嗚嗚。”
想他堂堂七尺男兒，此刻卻忍不住老淚縱橫，手里的劍更是拿不穩(wěn)當了，指尖扣著劍柄，更是不停地顫抖。
哐當一聲。
劍，被隨意棄置了。
“......”
大當家無聲地佇立一旁，整個人亦陷入到了同樣沉默的境地。經(jīng)過剛才的一番廝殺，他的情緒倒是漸漸穩(wěn)定下來，心底的躁動也不見蹤影，然而他只是隨便偏過頭，就看清了由尸體鋪就的滿地亂象。
“唉。”大當家微微發(fā)怔，隨后閉上了眼，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經(jīng)歷了一場夢。
許久，他才滾動著喉嚨，咽下了一抹口水。
“對，呃...不起？”大當家有些手足無措，想要為自身的一己私欲而向對方道歉，但話到嘴邊卻變得含糊其辭、模糊不清了。
先前血氣涌動的匪徒們，現(xiàn)在也都安靜下來，每個人都默默減緩了動作，靜靜注視著自家的老大——命令是他下達的，造成這一切的責任，當然也必須由對方進行背負。
或許只有這般想時，他們心里的負擔才能少些，罪惡才會有所減輕。
不多時，所有尸體都被盡力的拖到一起，敵人的、同伴的，以及辨認不出的，就這么被混合成了一堆，只等大當家發(fā)話。
“老大？”二當家的嗓子有些沙啞，他數(shù)了一下自家兄弟，心中陡然一沉。
人數(shù)少了一半！
老四掛了，老三也躺在地上哀聲呻吟不止——沒人救得了他，在大動脈被割斷的情況下，其最多只有五分鐘的清醒意識……關鍵是，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倒在地上的，當真神仙難救！
“老大！”二當家強忍著胳膊上的疼痛，又喊了一聲：“老三受了重傷，老四返圣成仙去了，老五老六他們...全都失蹤了！”
聽見有人喊他，大當家這才清醒過來。
“啊……我看到了?！彼f：“他們被一群發(fā)瘋的家伙剁成了肉泥?！?/p>
二當家聞言瞳孔瞬間一縮。一段記憶隱約浮現(xiàn)——好像有人曾在背后替他擋了一刀，當時他還心想，等到以后再感謝對方來著，沒想到......
人類臨死前的反撲顯得極為殘酷，特別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以后。彼時，身體為了自救，瘋狂地分泌著腎上腺素，再加上現(xiàn)場彌漫的慘烈血氣蒙蔽了理智，種種慘烈的景象都在告訴鏢局成員：就是死，也要拉一個下水！
“嗬…嗬……”
莫名其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誰？！”
眾人都被驚醒，鏢師不再嗚咽，大當家也挪過視線，他們盡皆看向聲音的來源。
一道黑暗的氣息逐漸擴散開來，普通人肉眼凡胎可能瞧不見這股力量，但現(xiàn)場唯二掌握超凡武力的人卻都如臨大敵。
“快退！”大當家厲喝一聲：“是妖物！”
“跑！”鏢師也本能地喊了一句，隨后才苦笑著搖頭，他已經(jīng)沒有同伴了，他們都死了！更不需要為敵人著想！
“啊，妖怪？”
靠得近些的家伙都感受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忍不住怪叫一聲，然后跳開。雖然此前他們也曾一身血勇、銳不可當，但面對這等脫離常識的東西時，便猛然想起了害怕為何物。
由于他們?nèi)狈﹂_拓精神，因而恐懼未知。
“閃開，讓我試試它的成色！”大當家的心里有著一絲愧疚，他終究沒有泯滅所有良知，明明只是為了利益，卻故意害死了這么多人。
他需要一個發(fā)泄怒火的渠道，需要一個……原諒自己的理由！
這妖怪來的真是時候。
“喝??！”
飽含力量的一刀擊中了黑暗氣息的中心，它動搖了一下，但很快又卷土重來，甚至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它要吞噬他們！
“死?。?！”
一道凌厲的劍光斬了過來，那是鏢師的全力一擊！他有想過趁機逃跑，但一看到堆成小山的尸體，就忍不住哀嘆與滿腔怒火。
“都怪你！”鏢師怒吼出聲，氣勢甚至蓋過了大當家的蓄力一擊。
颯……咻——！嘭！
黑暗光團被冷冽的劍法一分為二。然而，現(xiàn)場彌漫的負面氣息讓它迅速恢復過來，并且膨脹得越來越大。它是如此的可怖，光靠外表就壓倒了眾人的勇氣，以至于讓他們未戰(zhàn)先怯。
“呃啊……不要，不要吃我！”
面對同為人類的敵人時，這群人沒有崩潰，但現(xiàn)在卻感到無邊恐懼，強烈的畏懼之心大過一切，甚至連手里的長刀都拿不穩(wěn)了。
“怪物！”
“快跑！”
“離開這！”
剩下的人，盡皆爭先恐后地逃離那里。
黑暗的力量越來越強，最后變?yōu)橐粋€巨大的果凍般的球體，尸體也在它的吞噬下開始慢慢消失，而從其身上所彌漫的氣息則越來越冰冷。
“吼——！”
無法形容的吼叫響徹云霄，那不是物理環(huán)境中的音波，而是震撼心靈的聲音。這股力量傳播極快、極廣，任何帶有屬性的力量都能被其吞噬——這已經(jīng)不是大當家所能夠阻止的了。
“你這怪物，去死吧！”
深陷其中、被黑暗包裹的大當家仍在用力劈砍，體內(nèi)的靈力如同潮水一般被抽調出來供他驅使。他知道自己能夠給對方帶去傷害，但卻渾然不知形式已經(jīng)從“殺傷”變?yōu)榱恕肮B(yǎng)”。
這怪物吸收了人類死前的怨念，早就快速成長到第二階段，常規(guī)手段全部失效了。
“可惡??！”鏢師也在另一邊揮灑劍氣，但揮出的力量是如此單薄，任憑其再如何憤懣，都顯得無濟于事。
兩人在其中左右翻騰，上下攜手，卻依舊擊不穿深邃的黑暗，他們只感覺自身的體力在迅速消失，眼前甚至開始出現(xiàn)幻覺。
就連先前導致大當家情緒暴走的妖異的意識，此時也只能蜷縮起來瑟瑟發(fā)抖。面對這種上位的黑暗本源，它根本不敢有任何小心思，而且還必須竭力隱藏自己。
雖然眼前幻影重重，但大當家卻越發(fā)感到思維變得清晰了，就像拋棄了枷鎖般渾身輕松，回想起之前做過的事，他陡然明悟了什么。
他知道先前的自己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先撤！”大當家沖著鏢師吼了一嗓子，然后飛速脫離了包圍圈。
此時此刻，他那被狗啃過的良心卻是陡然發(fā)力。他只想先帶著兄弟們脫離這場突如其來的遭遇，事后再想個辦法好好補償對方。
然而事與愿違，比起大當家的臨陣感悟，心智更趨向于死氣的鏢師卻不打算走了。其心中彌漫著一股悲壯，回想起往日種種，自覺對不起家人和朋友，更對不起鏢頭委以的重任。
......
“此事干系重大，務必送達！”臨別時，鏢頭如此囑咐著運鏢隊伍：“一路平安！”
“老大，你信不過他，難道還信不過我嘛？”有人趁機打趣。
“是啊，俺就算死，也會拉著敵人下地獄的！”滿臉憨厚的壯漢高聲保證。
“可別小看自家的斥候?。 币粋€女聲插話到：“我會放飛一千只眼睛，保管讓那些黑混子摸不到我們！”
“我也要押鏢！”幼嫩的稚童宣布道。
“你個奶娃娃，長毛了沒？”
“哈哈哈哈哈！”
“嗚，哼！”
“小不點還想走鏢，哪天被抓了曉不曉得，長大了再說吧！”
頓時，大廳又是一陣歡聲笑語。
......
“都沒了?！?/p>
“都死了！”
“他們永遠回不去了啊?。?！”鏢師越是揮劍，眼眶越是紅潤，心靈越發(fā)冰冷。
“你這怪物，想要什么？”
“這條命盡管拿去好了！”
“但在此之前...先用你自己的來換?。?！”
就在大當家跳開墨色濃霧的一瞬，鏢師徹底陷入到了歇斯底里的境況中，宛如解放了什么似的，他狂妄地怒號起來，甚至不顧一切地開始用內(nèi)力點燃自身！
內(nèi)力...不，靈力的真相是什么？
哼，它可是基于天心與人智的自適應激發(fā)系統(tǒng)啊！眼前之人試圖獻祭自己，無論精神意志還是身體狀態(tài)，都完完全全符合其造物主定下的固有程序，所以鏢師成功了！
陡然間，一股沛莫難當?shù)木蘖Τ涑馄渖碥|。
盡管是用生命換來的，但在鏢師心中，一切都不重要了。而且這力量是如此的強大，以至于短暫地沖開了天道立下的第三階枷鎖！
此乃...【兇】級！
吼！
他發(fā)出了一聲難辨的獸吼，不受控制的力量開始肆無忌憚地開發(fā)這具身體，各種各樣有用和無用的基因都被篩選出來——它們被靈力胡亂地糅雜在一起，竟然成功締造了一頭比黑暗光團更加怪物的怪物！那外表和形狀簡直無法形容！
“死…呼嚕?！魢\咕！”
咻——！呼～！
僅僅只是模糊不清的話語，就在原地掀起一陣颶風。風兒的力量實在太強了，就連在遠處觀察的大當家也被掀飛了十幾米，他的那些兄弟們更甚，一個個都被吹得七零八落。
“咳咳，那是什么？”大當家死死地盯著那東西，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
既然有這種力量，為何先前不拿出來？
人都死光了才姍姍來遲，如此豈不可笑！
“老，老大，我們趕緊走吧！”一向沉穩(wěn)的二當家，此刻牙齒都在打顫。他好不容易才聚攏了四散的弟兄們，現(xiàn)在又看到一場宛如神仙打架的畫面，力量還波及到了他們，不禁澀澀發(fā)抖。
他不過一介凡人罷了，何德何能?。?/p>
“要走你走，我想救他出來?！?/p>
兩個怪物互相舔舐著對方，其中的妖力和靈力正在不斷激蕩。這已經(jīng)不是對抗了，而是想要徹底吞噬或磨滅！
力量反過來操縱了它的擁有者。
看似三階的鏢師和二階的黑暗光團打的有來有回，但他們不過是兩種力量的載體罷了，盡管兩者的位階極不對稱，但黑暗光團...不，妖力卻沒有敗退！
它的力量甚至越來越強！不久之后，它終于徹底磨平了其中的差距，一下子變得勢均力敵。
不是靈力變得保守了，而是現(xiàn)場環(huán)境太適合妖力衍生了！通過獻祭生命得來的力量，終究無法清除戰(zhàn)場上彌漫的死氣，而妖力在這方面的優(yōu)先級高出力靈力太多！這使得對方的優(yōu)勢越來越大，到了最后，甚至有敗退的趨勢！
這樣下去可不妙啊......
“嗬…嗬…”鏢師的肉體逐漸變得萎縮、干癟，嘴里也開始發(fā)出同黑暗光團一模一樣的囈語，而且喘氣聲更加沉重。
......
『嗡——！』
『警告，局部地區(qū)有超凡能量過載波動，經(jīng)過檢測，標記為一號靈力、二號妖力?！?/p>
『建議前往目標地區(qū)收集更多數(shù)據(jù)?！?/p>
“啊咧？”秦璐璐一臉懵逼地看著地圖上被圈出來的兩個糾纏在一起的異色點。
“地圖是在叫我過看看？”正在分發(fā)擴散器的少女不禁撓了撓頭：“可我還沒有完成師娘的任務誒，到底該不該去呢？”
少女看了一眼它們的所在位置，又放大地圖查看現(xiàn)場的景象，頓時臉上錯愕不已，那不是之前遇到過的調戲她的人么？
“哼，本姑娘才不想自討沒趣呢！”少女打算任性一次，不想去管那個破事，但......
“誒，等等，他們在看什么??？”
少女微調了一下地圖的旋轉面，頓時發(fā)現(xiàn)了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不明物體。
“我了個去！”少女忍不住學著師傅一樣吐槽：“那是個什么東東??！”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本姑娘的興趣！”
少女一拍雙手，決定過去瞧一瞧，接著迅速合上裝有擴散器的多面體盒子。雖然還不清楚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但卻不并妨礙她跑去湊熱鬧，畢竟看熱鬧乃人類之天性！
就在此時，其腦海中突然收到了一道訊息。
“小璐璐，去那邊看看?！?/p>
“？”
“你是哪個？”少女驚了，腦袋居然說話了？她非常確信，這肯定不是地圖發(fā)出的聲音！
緊接著，又有第二條訊息闖進了她的腦海。
“笨蛋，我是你師娘！”
少女猛然回頭，沒人?。?/p>
“哎喲喂，還想騙我？師娘遠在天邊，你怎么可能是她！”秦璐璐以極為自信的話狠狠地打著對方的臉，她非常確信，自己已經(jīng)離客棧足夠遠了，怎么可能聽得到師娘說話？
客棧門前。
芙蕾雅以手扶額，這個偏執(zhí)的姑娘喲！
“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
“我正在借助地圖來跟你通話！”
“你個小笨蛋！”
“傻姑娘！”
“客棧剛才還接待了一位顧客，要不要發(fā)一張圖片給你看看？”
『您有新的消息與附件，是否選擇查看？』
AI的話無不提醒著少女，對方的確是真正的師娘，并且還附帶了一張圖。
『現(xiàn)場接待圖. jpg』
“啊這......”少女靦腆地笑了笑，然后雙手合十鞠了一躬，歪著頭假裝賣萌到：“原來真的是師娘呀！嘿嘿～請務必原諒弟子的愚蠢！”
“小笨蛋，這回相信了？”
“唔，嗯！”
“那還不快去！”
“哦哦哦，弟子這就全力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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