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用盡飯食,他們從船鴨的由來說到了太湖的春夏秋冬。
花滿樓雖然沒有看到過,但是他感受過,感受過湖面吹來的微風(fēng),感受過那暖陽,感受過漁人捕魚的快樂,這些記憶也在敘述當(dāng)中越發(fā)清晰。
突然間聽見她問,“有去看看眼睛嗎?”
怎么會沒有看呢?花滿樓有些恍惚,從幾歲到現(xiàn)在,花家的人都沒有放棄過希望,而他到了現(xiàn)在也沒有刻意強求。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更加愿意珍惜現(xiàn)在的時間,不辜負每一天。
“一直。”他說道。
“我……”云月兒說出一個字,可又像是有些冒昧似的,只是看著這樣一個清風(fēng)朗月一樣的人物被束縛著,終究還是有些不忍的。
能夠讓她心軟的人不多不少,起初她是因為他和折顏相似的面容就會不自覺的想要對他好一些,現(xiàn)在她也能夠分得清楚這是兩個人,現(xiàn)在讓她心軟的是這個花七童。
他的溫柔開闊和胸襟是少有的。
只是聽得一個單音,他就已經(jīng)點頭了,“好,月兒做什么都可以。”
云月兒有些哭笑不得,“我還沒有完全說出來呢?!?/p>
這就像是她做好了一切的準備要揮出那一拳,可是一團溫軟的棉花就撲騰上來,包裹住她的手,不讓她揮出的拳頭受傷一樣。
“我相信月兒?!彼c了點頭,面上是認真的神情。
“你這樣犯規(guī),萬一我把你賣了,你是不是還要幫我數(shù)錢?”云月兒有些嘆氣。
“那應(yīng)該不會,月兒應(yīng)該是一個很容易心軟的人,不會賣我。”即使看不見,他還是要用那細微的神情變化來傳遞他的安撫,溫潤的眉宇下的眼睛也有些無神的‘張望’著她的方向。
“我只是看看。”
在她的指尖撫上他的眼睛的時候,花滿樓還是會感覺心頭微跳,一下上一下下,有一種失控的鼓噪感。
他任由她在他的臉上查看,微微仰著頭,那是一種全然的信任的姿態(tài)。
太久不用這些知識,云月兒也會忘記,現(xiàn)在她只是簡單的查看了他的情況,然后把脈。
他的余毒已經(jīng)清了,但是當(dāng)年余毒損害了他的眼部神經(jīng),而這個世界顯然不存在什么肉白骨的靈藥,要重塑眼部神經(jīng)在后世都是沒有研究出來的難題,更不用說是在這古代。
除非是奧特曼那種完全高能的世界,別說毀滅了,死了也一遍又一遍的復(fù)活。
云月兒的心里出現(xiàn)了一點微妙的心思。
她收回了手,卻沒有說話,花滿樓卻以為她在因為看不出什么而自責(zé),安慰道,“其實也沒有什么,這么多年來,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p>
“我有一個辦法可能可以治,就是可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云月兒再次將指尖撫上他的眼睛。
花滿樓聽到她的話也有些驚訝,在她過來的時候還是順從的閉上眼睛,是全身心都給予信任的模樣。
“會給你帶來困擾嗎?如果很麻煩,那就先不……”
“你不擔(dān)心我做的不好嗎?”
“再差,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差了,月兒也不是會說空話的人?!?/p>
花滿樓只感覺她揉摁的地方泛起一種熱意,然后漸漸的匯聚在一起,那種帶著微微刺痛的酸脹感是會讓人難受的,而他卻一言不發(fā)。
她的手漸漸松開,花滿樓習(xí)慣性的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漸漸的有一絲光亮照射入眼睛。
他的心也不可避免的滿是喜悅。
在闊別十幾年之后,他終于又見到了光亮!
這些光亮漸漸清晰,從一個個模糊的色塊逐漸變成一個一個圖案。
他看清楚了桌子上的茶杯,遠處的那些花,還有她說的那株兩種顏色的山茶。
還有……她。
她的眉毛微彎,那是一個纖細而又柔和的弧度,那雙像是寫著許多情思的眼睛,含著一汪瑩瑩的春水似的,鴉黑的羽翦上顫動著微光,美麗靈動得不可思議,他深深的望到底,想要觸碰到那個柔軟的靈魂。
卻也同樣會為她頰上攏起的淡粉色的輕霞心醉。
挺翹的鼻尖也有著一種溫柔可愛,更不用說翹起的嘴角旁邊的梨渦。
她就像是在朦朧當(dāng)中淺淺出現(xiàn)的幻影,輕輕一觸碰,就要碎落得到處都是。
只不過片刻,花滿樓的視線又重新歸于黑暗。
這一回他已經(jīng)沒有了十幾年前的難過,僅僅只是有些遺憾。
她的模樣深深的刻在腦海里,不能忘記。
他開始擔(dān)心,還有沒有再像現(xiàn)在這樣,細細打量她眉眼的機會。
花滿樓因為前面二十多年的際遇,一直沒有強求過什么,現(xiàn)在僅有的妄念,也都是因為她。
“如果能夠短暫的看見光,那么說明還有救的機會?!痹圃聝杭毤毜拇蛄恐捻?,看見他從無神到有神,現(xiàn)在又恢復(fù)到了無神的狀態(tài),還是點點頭,這已經(jīng)比她估計得要更好。
所謂的醫(yī)治也是因為那套祖上傳下來的心法。
那個心法沒有太多作用,沒有辦法攻擊,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心法,只有很淺淡的激濁揚清的作用,之前她是用來腌制肉用的,可以讓肉變嫩,沒想到現(xiàn)在還可以用來治療這個。
她突發(fā)奇想,現(xiàn)在看來,是誤打誤撞?
“看來以后還是要拜托月兒了?!?/p>
只是這個心法作用在人身上,常用還是有些副作用的,所以云月兒和花滿樓約定好了,一個月來治療一次。
花滿樓自然是很高興她能夠再來,至少現(xiàn)在自己有借口,可以邀請他來。
而他也有預(yù)感,以后一個月里總會有那么些時日,是會最期盼她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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