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還是如同平常一樣,用那樣淡聲的語氣說話。
眉間的紅印鮮明,輪廓也不似從前那樣冷硬,眉宇間的孤傲也沖出了重重的重圍,失去了一些原有的執(zhí)犟,如聲勢浩大的雷雨,初見的時候電閃雷鳴,最后的時候也不過是雨點(diǎn)小。
云月兒卻微微抓著自己的袖子,抿著唇瓣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來,搖頭的頻率有些密集,她的眼神掠過那青山綠樹,停到了半山腰藏在云煙里的紅墻寺廟上,很是為難。
“謝二公子,我……自己應(yīng)該可以上去。”
顧劍門卻轉(zhuǎn)過身,一身黑衣,寬闊卻平滑的背部展現(xiàn)在她面前,那是一種不容許拒絕的姿態(tài)。
云月兒看看周圍,還是有些小心的伸出手,搭在了背上,然后被他一下子就背了起來。
背后背著一個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顧劍門還是會覺得有些奇怪。
他的所有的感官似乎在此時此刻都調(diào)動在了背后。
那樣輕盈而又柔軟的軀殼靜靜的趴伏在身上,像是一團(tuán)忽然間吹過的云霧,抖落一下,就會落下雨滴,連同他沉穩(wěn)的步伐都會變得粘稠起來。
她輕輕墜著,纖細(xì)的腕子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長發(fā)也悄然的落在他的肩頭,女子身上的馨香也時刻浮動在鼻息之間,叫他有些不慣,但又沒有那股燥意,而是變得寧靜。
感覺她的身軀有些滑落,他也不由得輕輕顛動,一時之間托著她的腿,她的呼吸也微滯了一下,連呼吸都小心起來,有些溫?zé)岬膰姙⒃陬檮﹂T耳邊。
顧劍門……并不討厭。
“你……把頭埋著。”顧劍門想到她膽小的性格,還是叮囑了一聲。
云月兒有些疑惑。
但很快,顧劍門的腳尖就輕點(diǎn),身形變得輕盈起來,提氣一縱,眼前的視野便騰空了,所有的景物在這一瞬間開始變得渺小。
呼呼而過的風(fēng)還有下面的景讓云月兒總覺得自己會掉下去一樣,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訝聲之后,便不敢再看,一下子就緊張得摟緊了他的脖頸,把臉頰埋在了那肩頭。
就像是一只瑟瑟發(fā)抖的小鵪鶉……
哪怕是顧劍門的腳已經(jīng)落地到了清涼寺門口,她還埋著臉。
“到了?!鳖檮﹂T微微偏頭,眼神低了低,看到她終于也微微抬頭,眼簾輕顫了一下,越發(fā)圓睜的眼睛還有些警惕,看到果然到了之后,才輕呼出一口氣。
“謝謝二公子?!?/p>
她依舊輕聲道謝,像是要刻意拉開距離,那謝聲里只有滿滿的感激。
對于神來說,隨手施恩下來的一片雨澤,便可以滋潤農(nóng)田,而農(nóng)人卻不可以因為神的隨手施為、一時好心,并且完全忘記了農(nóng)人,就忘記恩澤,所以逢年過節(jié)總是要祭拜感恩,將神牢牢的供奉在神壇之上。
云月兒此刻給顧劍門的感覺,讓顧劍門覺得自己是被她敬而遠(yuǎn)之的。
也的確是敬而遠(yuǎn)之的。
在沒有未婚夫妻這一層身份之后,她只是客居的客人,他是主家,他可以隨意,但她是不可以隨意的。
顧劍門的感知并沒有那么細(xì)銳,他只是有輕微的滯悶,便像是柔軟修長的指尖生長出了一處短促的肉刺,并不傷人,滑過的時候會有些微澀。
“不用?!?/p>
他們一來,寺中的和尚便已經(jīng)迎了出來,還能夠和顧劍門說上幾句話,大約是因為從前顧劍門也因為在習(xí)武的過程中有些不解,等待頓悟的時候經(jīng)常來這里的緣故。
等待了一段時間,侍衛(wèi)和小蝶便帶著東西上來了。
女賓被安置在后面的靜心園,那里有一棵大樹,上面掛了很多紅綢和木牌,風(fēng)一吹來便撞在了一起,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清涼寺里是沒有什么求姻緣的說法,起先只是幾位女賓在這里投了這些木牌子,后來的人也說這里求姻緣有用,所以便越來越多,就算是不住宿的女賓也要來這里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