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這個時候反而是出奇的憤怒,一下子就攥起宇文毓的衣領,像是用盡了自己一生的憤怒和全身的力氣要朝著宇文毓那張道貌岸然的面孔重重捶打下去一樣。
“她都這樣了!難道你還想著這種事情嗎?”
“她嫁給你……你不是應該照顧好她嗎?”說到后面,宇文邕的口中竟然隱隱有了些克制著的哭腔。
宇文毓神情很臭,伸手一下子就想要別開宇文邕的手。
可是他怎么也別不開。
宇文邕的手上滿是青筋,足以可以看出來是用了多么大的力氣。
“我是這樣禽獸的人嗎?而是因為她這樣的病沒辦法,只能這樣!”宇文毓的聲音里亞壓抑著怒氣。
他看著面前宇文邕這張臉帶著的怒氣,自己也很是慍怒,手上用力一根一根的掰開宇文邕的手指,眼中痛苦的吼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恨不得替她難受!你明白嗎?”
他爆發(fā)著怒火質(zhì)問著宇文邕,像是要將這段時間來失去她的害怕以及要讓她生下別的男人的孩子的恐慌、嫉妒、躊躇……
全部發(fā)泄出來。
明明他們誰也不想,可是世事就是這樣難以琢磨!
如果沒有一個孩子,她就會這樣一直痛苦下去。
“我不明白!你果真有好好待她嗎?明明在閨中之時她偶有小病,但也還算是康健,可自從來到這西北,我聽到的都是她病了的話,來看她她竟然如此消瘦!所以你有照顧好她嗎?”宇文邕同樣也豁出去一般罵著。
宇文毓一下子抱緊了云月兒,云月兒迷迷糊糊的伸出纖弱蒼白的手來,微微觸著他的臉頰,那手腕上的玉鐲,咕嚕咕嚕的就滾落下去,手腕上套到了下面一點的位置。
微涼的指尖像是玉一樣的蒼潤,顫抖得厲害,有些易碎。
她濕著眼睛安慰他,微微搖了搖頭,額前的碎發(fā)已經(jīng)完全貼在了發(fā)鬢上,那一雙眼睛也含著碎弱的光期期艾艾的望著他。
那一瞬間宇文毓不知道她是真的在看他,還是在看別的什么。
“月月,沒事的?!庇钗呢惯@樣低聲安撫著她。
然后閉了閉眼睛,又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我要你和她生一個孩子。”
宇文邕本來以為他會說什么話,已經(jīng)做好了反擊的準備,腦袋里的怒火蔓延到全身,他就像是一根被壓到極其彎曲的竹子,隨時可以彈射出去一般。
但所有的怒火瞬間被這句話澆得通冷。
他甚至以為宇文毓在開玩笑,眉頭緊緊皺起,“宇文毓,你是在開玩笑么?”
“不是,”宇文毓的神色很是嚴肅和難看,又一字一句的看著宇文邕說道,“我要你,和她生一個孩子。”
似乎說了這句話就已經(jīng)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她身上的問題這樣可以減輕,而我……”
宇文毓怎么會沒有尊嚴,他也有,可是和她的疼痛比起來,有的時候這些堅守也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我不能生?!?/p>
“我沒有用,不能給她一個孩子?!庇钗呢沟皖^看著她,專注的眉眼甚至有些卑弱可憐起來。
宇文邕站在這里,身形被拉長,身上的一切似乎也無關緊要,他只感覺到荒誕,無比的荒誕。
自己的長兄現(xiàn)在要自己和長嫂生一個孩子,而長嫂是自己戀慕的女子。
他已經(jīng)做好一輩子就這樣的準備了,他們都說他活不過三十歲。
既然活不過三十歲,那么就這樣吧。
可是現(xiàn)在……日月顛倒過來,天上和地下都亂做一團,而宇文邕在他說出那樣的話的時候,第一時間竟然是答應他。
“她會恨我們。”
“但我更加不想她這樣!”宇文毓怒聲道。
宇文邕深吸了一口氣,定定的看著宇文毓,像是頭一次認識自己這一位看起來溫弱的長兄。
“你真卑鄙?!庇钗溺呒t著眼睛,語氣像是擠出來的一樣,“你明明可以放開她。”
“我不是圣人,我承認我只是一個卑鄙小人,換做是你,你愿意嗎?”宇文毓又冒出了那種像是審判者似的冷笑。
冰冷、高高在上、帶著嘲諷,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他甚至可以睥睨似的看著宇文邕。
那種目光就像是尖利的刺刀,把宇文邕所有的貪婪和狼狽完完全全的剝開,暴露在太陽底下。
“你說我卑鄙,你又何嘗不是?你在覬覦你的長嫂!”
“她本該不是的——!”宇文邕深深的說道,“如果不是我遲了一步!”
“她本來就不喜歡你,嫁給你,難道你們就不會變成怨侶了嗎?”宇文毓點出了事情的核心。
宇文邕憤怒的眼睛漸漸的變得失神起來,只是漸落在她蹙起的眉尖上,好似隔了千山萬水,可他還是要伸出手去觸摸她的眉眼。
云月兒的眼角已經(jīng)泛起了一片緋紅,帶著眼淚,低低的喊著‘疼’。
那瞬間,宇文邕聽到了自己心里的聲音,即便是再怎么荒唐。
“……好?!庇钗溺呓┲钡孟袷怯撵`一樣,“可是她不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