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好東西,只是……”
她話音一出便淹沒在了一聲“是烏玳,是烏玳啊”的呼喊聲中。她側(cè)目瞧過去,只見一魁梧壯碩的男子,發(fā)皆向后梳成小辮,頭戴紫金冠,肩披野獸鱗甲,胸前掛著個不知什么妖獸的牙齒,一身無袖的獸皮衣裳,露出兩只肌肉健壯駭人的臂膀,正騎在一金甲披神的高頭大馬上,身后跟著一眾沉淵兵浩浩蕩蕩往此而來,好不威風。
“小心!”夜曇話音未落,一只帶著烈火的箭徑直朝著烏玳射去。
烏玳久經(jīng)沙場,反應(yīng)也非常人能比,輕松便閃過那只莫名而來的箭,只是身后的兩個沉淵兵運氣便差到了極點,箭沒射中烏玳反倒射中了他們,頃刻間便煙消云散。
“撫恤家小?!睘蹒榛厣硗艘谎?,再回過頭來時卻見方才提醒自己的小娘子和她夫君已不見了蹤影,意識到不對的他再次下令,“給我追!”
等離光晚來和夜曇反應(yīng)過來時,她們已和少典有琴被兩個沉淵兵堵在了一條無人的街道。
三人環(huán)視四周不敢妄動,明白這是摻和進了一樁沉淵恩怨之中,今日怕是小命休矣。
“想不到魍魎城之中還有閣下這等高手,可惜你運氣不好,我不能留你性命了?!蹦强雌饋砻记迥啃?,頗有異族之美的沉淵兵惡狠狠地盯著三人,手中的刀動了動落在了個隨時便能開戰(zhàn)的位置上。
夜曇此行來的目的便是要解決少典有琴與姐姐青葵的婚事,眼前這二人修為不低,何不將少典有琴丟給這二人,到時候來個人死,啊不,神死緣消,她也可趁機逃走,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別怕?!?/p>
夜曇那雙作勢往外推的手戛然而止,震驚地扶在少典有琴的背上。
離光晚來可沒工夫看他們在這磨磨唧唧,現(xiàn)下最要緊的是逃命,逃命啊,兩位!
“二姐,躲在我身后?!彼词忠晃諉玖寺暋皝怼?,便有一對鐫刻著流云的金短锏現(xiàn)于她手上。
少典有琴看著那武器眸光動了動:“金風雙锏?”
“還挺識貨?!绷滔逻@句話,離光晚來便提锏迎了上去,霎時,兵器相接的脆響與摩擦產(chǎn)生的火花橫亙在她與嘲風之間。
嘲風輕蔑一笑,不過低等沉淵兵的修為也敢與他一戰(zhàn),自不量力。思及此他提刀一頂,便將離光晚來震飛了出去。
嘲風立定抬了抬下巴:“廢物?!?/p>
離光晚來掙扎著起身不服氣的瞪回去,卻不敢再輕舉妄動,以她的修為和武功想贏對面的人,絕不可能,如此該如何是好?
正絕望時,她忽覺身體一輕,連忙斂回思緒定睛瞧。她此刻正和自己二姐夜曇一同翻滾著砸向一戶房子的墻面,卻在撞擊的前一刻又旋身挨近與對面二人纏斗上的少典有琴。
“要撞了,要撞了!”她連連驚呼,余光瞥見嘲風的鐵鞭也橫掃過來。師父說她今年不順恐有災禍,現(xiàn)在看來真是流年不利,要命喪于此??!
少典有琴卻不慌不忙的向前一步接住二人,又用法術(shù)牽引凌空旋身躲避嘲風那致命一擊。不等站定,身后的谷海潮猛然發(fā)起進攻,卻被少典有琴輕松一招便拍進了附近的民居動彈不得。
地破風起,利用谷海潮吸引少典有琴注意力的空隙,嘲風舉刀砍來,卻不料對方如此敏捷,轉(zhuǎn)身間就破了他的招數(shù),震得他飛身后退在地上旋了一圈用刀撐住才停下。
此人實力不容小覷,是他輕敵了,眉目間寒光閃過,他舉刀直插進地面重新幻化成鐵鞭,帶著凌厲的攻勢在地底徑直朝著三人刺去。少典有琴轉(zhuǎn)身躲避,倏忽間,一把寶劍從少典有琴手中破空而出直指嘲風,單手一招制敵。
欲再戰(zhàn)之時,忽聽得街角吵吵嚷嚷,烏玳已帶著沉淵軍聞聲追來,少典有琴不再猶豫,轉(zhuǎn)身帶著二人飛離了魍魎城。
她差點被沉淵兵一招就打回娘胎,少典有琴差點一招把沉淵兵打回娘胎,若不是怕再引來禍端,那兩人此刻怕是已經(jīng)殞命于少典有琴手上了。乖乖,這差距,就算讓她再練一千年也是及不上的,這兩千七百多年,少典有琴老頭是真沒白活。
“金風雙锏不適合你?!?/p>
就在離光晚來和夜曇忙著頭暈目眩的迎著白云幾欲作嘔之時,少典有琴兀的擠出一句話。
離光晚來捂了捂嘴,將胃里翻滾上來的嘔吐之意強行壓了下去道:“我知道,但不是我選了它,而是它選了我。”
當年她上昆侖山頂法寶庫選兵器,左等不來術(shù)法高深的法寶,右等不來合緣趁手的兵器,要感嘆此生與法寶無緣之時,這雙锏卻忽地來到她眼前不肯離去。所有人都講這金風雙锏用起來太過剛強費力不太適合她,可她和雙锏仿佛是認定彼此一般無論如何都分不開。
“寶物認主,天賜機緣。他人之言,不必在乎?!鄙俚溆星偬衷谒橆a上的傷口處虛空一抹,傷口轉(zhuǎn)瞬愈合?!皼]有內(nèi)傷,并無大礙。望二位此后不要再去魍魎城這等污穢之地了,有失體統(tǒng)?!?/p>
“去魍魎城為何是有失體統(tǒng)?”離光晚來對上少典有琴的眸子質(zhì)問道。去魍魎城怎就不可?怎就有失體統(tǒng)?
少典有琴提醒:“那等污穢之地,魚龍混雜,身為公主怎可輕易去奸邪匯聚之地?”
“魍魎城為奸邪匯聚之地,可你身為天界皇長子殿下今日不也去了嗎?”這些個神仙教訓世人時滿口要規(guī)范己身,不可逾矩,可自己卻常常逾矩出格。依她看不過是嚴于律己,寬以待人罷了。
離光晚來一句話噎的他無話可說,他要以大局為重,不能向別人透露此行去魍魎城的目的,說謊他是萬萬做不出的,便緘口不言,不得不認了這個啞巴虧。
夜曇把腦袋擱在她肩膀上,盯著少典有琴一臉得意,小來甚是威武。少典有琴此人真是古板迂腐,油鹽不進,真是讓人……嘔。
玄商君蹙眉微怒,卻不言語。守門的士兵見天神駕到連忙去稟報暾帝,夜曇見狀也拉著晚來趕緊離開了。
玄商君此行是來送詔書的,偶然遇見了她們,鬧出了這樣一出以假換真的戲份。如今夜曇算盤落空,只能另做打算,也不知她又會想出什么不靠譜的法子來,自己一定要盯緊了才是。
“喲,小來回來了?來參加夜曇和我的婚禮嗎?”受到夜曇召喚前來王宮的獸界少主帝嵐絕甚是歡喜的拍著她的肩膀?!胺判陌尚砻妹?,姐夫以后一定會對你二姐非常非常好的?!?/p>
“嗯嗯,我們少主是個頂好頂好的人,你就放心吧。”慢慢也在一旁附和。
離光晚來抽了抽嘴角,這小狼崽子這么多年了竟然還賊心不死。
“帝嵐絕,你又跟小來說什么呢?還不快點進來?!币箷也嬷驹诔兜畹拇髲d正門口吼了一句,卻不出來。暾帝有令,二公主夜曇生性頑劣不堪,責令其不準踏出朝露殿半步,違則重打二十大板關(guān)入地牢。
夜曇倒不是怕打板子也不是怕關(guān)地牢,這么多年她都習慣了,進地牢跟回自己房間一樣熟悉。她怕的是打完板子后火辣辣疼的屁股,和要養(yǎng)傷忌口不能吃辣,以及哭哭啼啼不止不休的青葵。特別是梨花帶雨的青葵,嘮叨又愛哭,實在是痛苦。
帝嵐絕吐著舌頭蹦蹦跳跳跟著慢慢進了朝露殿大門。
看著大門重新關(guān)閉的朝露殿,她那個曾數(shù)次想要詢問,卻因太過失禮的疑問又冒了出來,這帝嵐絕真的是只狼嗎?
魍魎城它就立在那,千萬年,人來人往。它的存在也不是為了什么,只是人總想為所有事物都找個意義罷了。所謂的所有事物的存在都有意義,只不過是想為一些不容于世的存在找個可以存在的理由罷了。
存在就是存在,有時候沒什么特別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