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位于肯迪安國家森林公園的深處。是一座中古時期的純歐式建筑,在莊園內(nèi)還會有教堂和決議場。而對于它的另一個身份,也就是最大的線下交易場來說——
設(shè)施是什么,有著什么樣的作用顯得無足輕重。賀紹卿拿出入場卡牌,剛要進去,卻發(fā)現(xiàn)身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位侍從?!安柖嗯馁u行時常發(fā)生軍火摩擦?!?/p>
沈呈的一句解釋讓賀紹卿不太在意他的突兀出現(xiàn),安心走在對方身邊入場落座。會場高點被狙擊手占據(jù),一旦出現(xiàn)意外,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擊斃潛在危險目標。
這其中也包括賀紹卿。在沈呈看來,他就是這次拍賣行的最大變量和不可控因素。因為習慣了自由,他的社會認同感,羞恥感,愧疚感都是極低的。
和這樣的人接觸,就如同火中取栗,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爐子里的火苗舔舐到。“一個看似無欲無求的人”——他早年是這樣評價賀紹卿。
不爭即為爭,他把一切在自己視線范圍內(nèi)的物品都化歸為己有,倘使有人越界,賀紹卿會立刻顯露出自己的攻擊性。和他的交往,他從來點到為止,并不會侵犯到他的領(lǐng)域內(nèi)。
賀紹卿拍了一副麻將。
沈呈覺得旁邊坐了一個顯眼包,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澳闩倪@個做什么?”賀紹卿不以為然地晃晃腦袋,“叫上你身邊那兩個秘書,周末搓一桌?!?/p>
諸神之宴的出現(xiàn)在人群中引起了轟動。畫作的作者是古西歐時期的一位畫家。傳說他在夢中夢到諸神宴飲,觥籌交錯,一時間好不熱鬧,夢醒之后才有此畫作。
賀紹卿——或者說是米斯諾克先生一面聽著背景介紹,一面和沈呈低聲交流:“這里面沖著抑制劑來的或許有一些,但更多的是為了自己保險柜的那一卷藏品?!?/p>
沈呈不可置否。附庸風雅,是一個文玩圈子里眾所周知的秘密。藏品的主人多半為了提高自己的藝術(shù)審美,總要不懂裝懂地在辦公室里以及家中客廳掛幾幅字畫。
太風騷了,太風騷了——賀紹卿想。
季昀放棄競拍,賀紹卿最終以二十億美元在一眾價位中鶴立雞群,并成功贏得了場內(nèi)所有人的注目禮。不是自己的羽毛便永遠都不會珍惜——錢是季昀的。
賀紹卿把剛剛拍來的諸神之宴一把夾在腋下,然后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然而在矮墻下,賀紹卿一個前翻迅速給狙擊榴裝彈。
如果他手頭有聲波狙擊探測儀的話是完全可以根據(jù)彈道計算出對方的位置。賀紹卿了解過社會規(guī)則,知道這些現(xiàn)代軍事科技外掛是不允許被帶進會場的。
隱約判斷了對方的位置,在充分掩藏好自己后賀紹卿打出了榴彈。在目前的戰(zhàn)場上,雙方的隱蔽性都達到了最佳狀態(tài),因而對射子彈不一定能打傷對方。
而像狙擊榴這種武器,殺傷范圍比巴雷特這種大口徑步槍還要大得多——這就是賀紹卿選擇它的理由。槍響過后,一場短暫的沖突也就意味著結(jié)束。
指尖撫過隱隱發(fā)燙的槍口,沈呈遞給他一卷煙。賀紹卿只笑了笑,擺擺手表示拒絕?!笆裁磿r候戒的?”沈呈在幾分鐘后等到了他的四個字:“三個月前?!?/p>
賀紹卿翻身躍進凱迪拉克,發(fā)動了車子,卻并不著急離開莊園。沈呈也不去問他,看著他驅(qū)車行至季昀旁邊,然后假裝風月老手似的吹了聲口哨:“親愛的洛倫茲先生?!?/p>
季昀轉(zhuǎn)過頭,等著他的下一句。卡爾·洛倫茲是他外文名,同時也是多數(shù)人對他的稱呼。賀紹卿情愿去成為那幾百甚至幾千分之一的分母,也不愿做上面的那一個分子。
“要和我共進晚餐嗎?”
沉默了幾分鐘,季昀拉開車門坐進副駕。賀紹卿踩下油門,凱迪拉克直奔康諾特酒吧而去。
季昀是一位很好的傾聽者。賀紹卿分外無聊,于是很意外地和他分享了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豐功偉績——譬如他曾在公寓中置辦過一束玫瑰,然而到了花期也沒有等來想見的人。
仿佛深水中蕩開了漣漪。季昀反問他說:“你也有憑著一把步槍得不到的人?”
然而賀紹卿并沒有接他的話。“教授先生這么好奇我的私人生活?”而當他稱呼對方為“教授先生”的時候,通常意味著他的耐心已經(jīng)處在了臨界點。
“或者你可以這么想,賀紹卿?!?/p>
駕駛位上的司機猛然一個急剎,將車停在路邊,傾身過去細細打量季昀。
他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人的確很好看。眉目分外漂亮,而那一雙最是讓人容易淪陷在其中的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
他忽然感覺,自己風雨欲來,而對方卻已經(jīng)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自己原本想要看到的措手不及,憤慨暴躁卻從未在季昀的眼中出現(xiàn)過。
真是無聊。賀紹卿慢慢離開季昀的視線,重新坐回駕駛位上。“為什么?”他這樣問季昀。妄圖在他的目光中,話語中找到答案的賀紹卿徒勞無功,只好直接發(fā)問。
然而季昀什么也沒有說,只是輕聲提醒他:“晚了該沒有座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