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把謊言當成習(xí)慣。在適應(yīng)了眼下的狀態(tài)之后,賀紹卿更喜歡一個人思考要怎么維持自己的正常生存所需而不會突遭意外掛掉?!霸谑ヱR丁大教堂?!鄙虺氏铝伺袛?。一面卷起畫軸,另一面又開了一罐果酒遞給賀紹卿。“準確來說應(yīng)該是在拉海納,一座小城罷了——旅游資源實在不錯?!薄盎蛘哒f你可以理解為帶薪休假?!辟R紹卿笑著開口說。沈呈有時候?qū)嵲跊]法想象能把上班和休假混為一談的人通常情況下腦子里都在想什么。沒等他緩過神來,又聽賀紹卿問說:“季昀去嗎?”不過沈呈更加無法理解的是作為一個色胚的人多數(shù)時候的想法?!八蝗ァ!币粋€頭兩個大,扶著腦袋問了問季昀的時間安排,“他好像說……研究所里要開會,別亂想了?!比欢鴮γ娴哪腥瞬]有理會他。“還那真是令人失望?!辟R紹卿扔掉空瓶子,手指自顧自地敲著桌子。然而巧之又巧的是季昀竟然在百忙之內(nèi)撥冗來了飛機場,真是難得。在候機廳里兩個人正好偶遇了在開水間里接水的季昀。沈呈看著賀紹卿分外高興地打了聲招呼,然后分外高興地一個滑鏟沖過去隔著口籠且給了對方一個擁抱?!敖淌谙壬俊弊鳛橘R紹卿熱情打招呼下的承受者季昀還在愣神,相當長的時間過后他才給了一個不冷不淡的回應(yīng)。賀紹卿不理解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變化,很貼心地問了一句“怎么了?”“為什么要來?”他聽季昀這么問他。賀紹卿很自然地回答說:“欣賞一下圣馬丁大教堂里十二神像的英偉風(fēng)姿,以及感受海邊小城的千百種風(fēng)情?!鄙虺蕸]眼聽,索性抱著腦袋靠在頸枕上睡著了。賀紹卿一句話把季昀也噎得夠嗆,后者干脆保持沉默。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頗為詭異的神奇氣氛。一路上賀紹卿興致都比較高,仿佛不是去尋找抑制劑的線索,倒像是真正來度假的游客。沈呈難得不對他目前的所作所為做任何評價和干預(yù),干脆就是一種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聽聯(lián)盟會長說你并沒有時間親臨拉海納,這次怎么來了?還真是讓人始料未及?!奔娟榔淙耍亲詈顟T了的。一向有什么話總是要憋著不說,即便心里有了千萬種回答和理由,但表面上還是當初鎮(zhèn)定自若的神態(tài)。一句話被他壓了下,季昀遞給賀紹卿一杯熱可可,示意他趁熱喝下去。賀紹卿并沒有乖乖聽他的話,如果此時他的手上有一把PREP,那么槍口一定是已經(jīng)對準了季昀的太陽穴。他只是想要一個答案。并不過分吧,賀紹卿想。沈呈呼呼大睡,賀紹卿干脆又問了一句話:“下個月是青藤的十周年,屆時媒體和記者都會來,教授先生不在研究所里待著怎么反倒去了機場?”迎接他的依然是沉默。和剛才不一樣的是,季昀這次在很長時間后給了賀紹卿一個中肯又令人生厭的兩個字回答:“有事。”他徹底不知道要說什么了。事實上,如果讓一個平日里慣于拿槍的人突然一下子變得咬文嚼字起來難免勉人其難。索性他沒有再為難季昀,靠著座椅靠背,也睡了起來。沉睡的人和清醒的人最大的區(qū)別是一個閉著眼睛另一個睜著眼睛,一個看不見,另一個能看見。季昀在確認賀紹卿已經(jīng)進入深度睡眠后才偷偷地看了眼身邊人的面容。賀紹卿是一種極具侵略性的長相。眉目狹長輕佻,見人便是三分笑,卻硬是讓人生不出半分暖意來。從前讀書的時候讀過一句話,是毛姆的《面紗》:“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彼廊辉谒?,季昀卻像是被突然發(fā)現(xiàn)的竊賊一樣慌忙逃離開來。隨后一雙眼睛慢慢睜開,目光聚焦在季昀身上:“怎么,教授先生也有偷看的習(xí)慣?”這句話徹底讓季昀失去了反駁能力,似乎束手就擒是他的唯一,也是上上之選?!帮w機還有半小時就要到了?!彼w彌彰地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