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蠱跡

當(dāng)非佛道一眾來到都護(hù)府的時候，都護(hù)王正在和幾個界牌官將商議事物，于是三人只好被一個殘疾青年帶到內(nèi)廳的小客廳等候。

“幾位還請稍等片刻，在下吩咐幾個下人，備些茶點(diǎn)。”青年微笑著說道，這是個全身癱軟的青年，只能靠著車椅出行走動，倒是模樣俊朗。

眾人于是便尋了椅子坐下，便就這般等著，不多時候，幾個丫鬟下人端著茶水點(diǎn)心上來了。

大廳里，左率正和幾個界牌官將商議事由。

左廉在六年前病逝，如今都護(hù)府的都護(hù)王爺，是左率。

只見左率端坐中堂，褪了少年意氣，多了成熟穩(wěn)重，頭發(fā)不見花白，蓄著八字胡須。

那胡須修剪的很精致，貼著唇邊的兩筆，如同丹青點(diǎn)綴，襯著凈面官珠，非但不覺邋遢，反而讓他顯得精神了幾分。

左率面色凝重，不去看著分坐兩排的界牌將官。

卻盯著自己桌前的一杯茶盞。

仿佛在思考著什么一般。

堂下所坐界牌將官，卻只剩了三個。

陳奇老邁仙去，左率官升都護(hù)王，九茍歐命喪秦釗之手，于是，如今便只剩下了一名界牌官——商人貴，和兩名界牌將——楊肖、杜凌龍。

左率并不開口，而其他三人，亦沒有開口。

直到那殘疾青年推著車椅進(jìn)了來，在左率耳邊耳語了一番，這才打破了平靜。

“各位，今日府中來了客人，事情我等已經(jīng)商議了數(shù)月，如今，好歹也得得出個結(jié)論了！”左率言道。

商仁貴聽罷開口道：“我還是哪句話，老王爺仙逝時候交代，萬事以西府太平為重！如今天下王土戰(zhàn)事已起，李姓王道血脈氣數(shù)已盡，當(dāng)投今日明主，以圖太平！”

楊肖也接著說道：“我也還是那句話，我等好歹食過李姓朝廷俸祿，受過皇恩，理應(yīng)上思報(bào)國。雖然李姓王朝不通西府久矣，有名無實(shí)，這些年咱們都是奉都護(hù)王爺為尊。然而若是沒有李姓王道朝廷，何來的都護(hù)王？天下王土大亂，戰(zhàn)火遲早要蔓延至西府天國。將西府拱手讓于江湖魔眾，我是不答應(yīng)！但，凡事需師出有名，如今李姓王道遺脈，太子李徵生死未卜。所以，至少先得將李姓遺孤尋得?！?

“我也依然是哪番態(tài)度，若江湖魔眾不來也罷，若是來了，別人的轄區(qū)我管不著，但若是進(jìn)犯我的轄區(qū)，真的不敢保證孤軍死戰(zhàn)到底。其一，孤立應(yīng)戰(zhàn)，身死不值；其二，江湖魔眾天下已得，我若死戰(zhàn)，非但落不下個名垂青史，反而落個不識時務(wù)的罵名！”

三人的這番話，左率早已聽了不下千遍，從帝都西京被江湖攻陷的那天起，消息傳入西府時候左率便在商量此番事物了，然而每次皆是意見不和，不歡而散。

左率聽罷言道：“如此說來，諸位依然是要各執(zhí)己見，不論精誠團(tuán)結(jié)！”

“王爺恕罪！下官不敢！”三人齊聲道。

左率無奈嘆息，只好言道：“那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還是哪句話，不論作何，戰(zhàn)火必然會蔓延到西府邊境。所以，各城池各關(guān)隘一定要嚴(yán)加把守，不得懈怠。如此，江湖一眾舉兵來犯，我等或戰(zhàn)或降，都好歹有個籌碼?！?

“謹(jǐn)尊王爺號令！”三人又是一起抱拳領(lǐng)命。

左率送走三人，便在那殘疾青年的帶領(lǐng)下，到得小客廳來。

殘疾青年言道：“諸位久等，這便是我們都護(hù)府的王爺，西府節(jié)度使，左率！”

莊牧塵抱拳道：“帝都西京莊牧塵，見過左率，左王爺！”非佛道也言了一句：“廣陵閣散人。”

左率見莊牧塵少年英姿，玉樹臨風(fēng)，便看向他一眼，點(diǎn)頭示意，又見得非佛道，穿著隨意，非佛非道，卻是心有不快。

“叫我非佛道吧?！绷季梅欠鸬啦庞盅a(bǔ)充了一句。

然而如此一來，卻讓左率更覺得他失禮了。

但這卻并不是讓他最生氣的，真正讓他心中生怒的，是楊如璧——眾人皆拜會他這個都護(hù)王，卻唯獨(dú)楊如璧一人，端坐不動。

左率本就因西府處境，界牌將官聽召不聽宣而愁怒無奈，如今見這一女子對他視而不見，雖是端莊秀麗氣質(zhì)，但也不可如此放誕無禮。

便怒氣橫生，就要將一番邪火全部撒在楊如璧身上了。

只見左率走到楊如璧面前，怒目而視，問道：“你是何人？見本王如何不拜！”

楊如璧卻不改面色，抬首言道：“因?yàn)?，我本不該拜你！?

此話一出，更增添了左率幾分怒意。只聽得左率大喊了一聲：“放肆！”

誰知楊如璧卻依然泰然自若，從身上掏出一物，遞到左率面前，言語道：“此物我十六歲起便佩戴在身，你可識得？”

左率見得此物，大吃一驚，急忙跪拜，聲音顫抖，汗液涔涔，神色大驚。

言道：“小王見過太陰帝后傳承，冒犯之處，罪該萬死，請娘娘處置！”

莊牧塵也是吃了一驚，萬萬沒有想到，楊如璧竟有如此地位，可以讓天下五部中的一部之首俯首喊死。

那殘疾青年見狀，也是失色黯然，苦于殘廢，便只好椅上行禮，言道：“都護(hù)府節(jié)度使左率旗下參軍幕僚唐倜儻，見過帝后娘娘，怠慢之處，萬死難辭！”

楊如璧所示之物，乃是一塊帝王綠的鳳鵉玉佩，那玉蒼翠濃郁，綠中泛藍(lán)，背面刻著金章，耀眼明亮，上書“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自當(dāng)年李琰分出太陰王氣后鑄造而成，后拓畫傳于百官知道。

此物與李姓王朝傳國玉璽并駕，同為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象征。

那殘疾青年，原來正是當(dāng)年演武論器上，被蕭悅廢去畢生修為的唐倜儻。

楊如璧起身，不改其色。

言道：“王爺言重，快快請起。如今天下紛亂，王道移位，王爺依然對李氏朝廷誠惶誠恐，實(shí)屬難得！實(shí)乃忠義。方才言語，想必王爺也是心中為事煩憂，無心之過，便就當(dāng)它沒有發(fā)生過吧！”

“謝帝后娘娘賜恩！臣當(dāng)為李氏朝廷萬死不辭，理所應(yīng)當(dāng)！”左率說完此番，又好生一番賠罪，這才起身，問過非佛道與莊牧塵身份，頓時大喜，便邀上座，立于一側(cè)。

“不知剛才，王爺為那般事煩憂？”楊如璧問道。

左率拱手言道：“稟帝后娘娘，小王剛才，是為幾個不爭氣的部下煩擾?！?

“是嗎？王爺不妨說來聽聽。”

左率嘆了一口氣，言道：“娘娘有所不知，西府天國，種族眾多，歷來攻伐，戰(zhàn)事頻頻。二十年前，我等在先父王爺左廉的帶領(lǐng)下與蒼穹頂聯(lián)手滅了幾萬蠻兵，方才保得西府十余年太平。六年前，父王病逝，臣下臨危受命，然而先父舊部多有不服。我本想再次去尋蒼穹尊主秦釗，聯(lián)袂而坐擁后盾。然而十年前一場變故，蒼穹頂覆滅，蒼穹尊主不知所蹤。直至今日江湖魔眾起東域侵?jǐn)_天下，我本想傾西府之兵勤王救駕，然而西府兵馬大權(quán)盡數(shù)落于界牌將官手中，小王是空有為君分憂之心而無為君分憂之力。方才，臣下又與他等議事，除了又是一番不歡而散，便無半點(diǎn)可見之策。”

左率言罷，卻突然喜上眉梢，接著言道：“然而如今，卻不同了！帝后娘娘入我西府，我等群龍有首，王道有望，料想他等眾人再不會有什么借口不出師抗敵了！”

楊如璧言道：“王爺，這是自然，然而亂世重振王道，缺不得俠道相佐！”

左率聽罷眉頭皺起，言道：“俠道？娘娘，我朝自開國之后便禁止論俠，凡帶‘俠’之詞都被禁止使用，如今，天下王土還有俠道傳承嗎？”

楊如璧看向莊牧塵，言道：“王爺，實(shí)不相瞞，這坤宇山莊的少莊主、廣林閣的廣林真人、以及蒼穹頂?shù)纳n穹尊主，便都是俠道傳承！”

左率聽罷，看向非佛道和莊牧塵，二人微笑示意，只是那微笑略有不同罷了。

唐倜儻在這時推椅上前，抱拳言道：“王爺，今日俠道聚集，唐某便也不做隱瞞，其實(shí)我也是俠道中人，之前欺騙王爺，實(shí)在不該！”

左率聽罷，突然欣喜若狂，哈哈大笑起來，言道：“好哇！如此，何愁西府不能抵抗來敵，何愁西府守之不得！”

眾人皆是欣喜，于是設(shè)宴作席，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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