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人都到了,咱幾個順便給爺乞了些藥渣,來!給爺敷上!”
于是,一眾小乞丐將李徵的臂腕腿腳露出,將不知名的藥渣敷在了李徵前幾日留下的創(chuàng)傷上,其實(shí)那創(chuàng)傷早已結(jié)痂生癢,不再化血流膿。
然而手下一番好意,李徵自然也不好拒絕。
李徵此時已重新坐回那破廟高堂,正看著涌入破廟的一幫難民乞丐,見這一幫難民有男有女,有長有幼,皆是骯臟無比,面黃肌瘦,著著破衣爛衫,拄著樹枝破棍,顫顫巍巍,渾無氣力。
李徵向他等望去,便想欽點(diǎn)一番人數(shù)。
那干瘦乞丐見狀回復(fù)道:“爺,咱幾個已經(jīng)點(diǎn)過了,共二百零四個,怕他們帶了瘟疫來染病,咱幾個專門挑了還算精壯的幾個來!”
李徵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起身道:“你等幾個,都是打南郡來的?”
堂下那一伙難民便抬起頭來,困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徵接著言道:“既然來了東域,何不到官府粥場求一碗粥湯喝!卻來搶我等的討飯生意!”
李徵露出怒色,幾個跟著他的乞丐見狀立刻提起自己手中的棍棒將這群人圍住,便要一頓痛打!
難民們見狀縮成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
其中的一個老者一時蹣跚,摔倒在地,顫顫巍巍的爬到了李徵跟前,扯著他的破臟褲腳聲淚俱下的說道:“爺,行行好吧!南郡餓殍千里,府不是府,州不是州!宛如人間地獄一般!我等病殘老弱,一路上啃著樹皮,吃著沙土,這才挨到了東域……誰料東域的南郡難民何止千萬,我等來的晚了,早沒了在粥場趕布施的位置,難民營盤里也沒了一席之地……這才搶了老爺們的飯食上街乞討啊……”
老者一番哭訴,李徵聽得心下生觸,對于那楊敕造又恨了幾分。
李徵抬首,看都不看老者一眼,言道:“如此說來,你等到也可憐!但咱們有咱們的規(guī)矩!這樣吧!免了一頓棍棒,受我等兄弟們每人一口唾沫!可受得?”
老者連連點(diǎn)頭,言道:“受得……受得……謝老爺們開恩,謝老爺們開恩!”
余下眾人便也點(diǎn)頭同意,低聲言語著,“受得……受得……”
于是那一幫圍著難民的乞丐便一人一口唾沫,朝被他們圍著的難民吐了去。
李徵見他們事罷,朝那干瘦乞丐言道:“牛金,咱們兄弟在難民營盤占了幾個位置?”
原來,那干瘦乞丐的名字叫做牛金。
牛金走上前來,朝李徵說道:“回爺,我這里帶著弟兄們占了四十個,恭財兄弟那兒占了五十幾個?!?
“是了爺!”那恭財聽罷也上前道
這恭財,卻是一個黑高個子,在乞丐伙子里倒也算是魁梧。
李徵聽罷言道:“想些辦法,好歹搞到二百幾個營盤位置,咱們替那幫狗官做主,將這伙難民安排了!”
“好嘞!”恭財聽罷言道。
便帶著這伙難民,去自己所占營盤安置去了。
這伙難民聽罷,皆跪拜大恩,所言入伙,舍命報恩種種,不在話下。
卻是那牛金,依然站在李徵身側(cè),不言不語。
李徵見狀,言道:“你可是還有什么事?”
牛金笑了笑,卻是不言。
李徵見狀生氣道:“有話便說!”
牛金于是言道:“回爺,小的不知,爺要這群難民干甚,看那一個個顫巍巍的,打架打不了,討飯討不得的?!?
李徵言道:“這你不必去管,我自有打算!你還是趕緊多占幾個營盤好安置這伙人!”
“是了爺,但……依我等兄弟如今人手,實(shí)在是占不了二百幾個營盤,若是非要安置他們,便只好去搶西城吳老大的地盤了。我聽聞,那吳老大手下所占營盤少說也有二百,然而如此這番……便少不了一番把式!”
李徵聽罷問道:“這吳老大,本事如何?”
“本事照爺差遠(yuǎn)了,也就是手下人多,所占城區(qū)位置好,供食多,養(yǎng)的壯了點(diǎn)兒,力氣大了點(diǎn)兒!”
“好!這便容易,你等先去討要個晌午飯,吃過之后帶我去會會他!”
“好嘞爺!”
二人正這般議事,便見一個黑衣裝扮的人,出現(xiàn)在了破廟院內(nèi)。
李徵一眼便識得,這是貨真價實(shí)的水行使。
于是便向牛金言道:“好了,去做你的吧!”
牛金便離了去,而李徵跟隨水行使,去到了一個地方——縹緲十八峰望天都山下。
涵廣成正在哪里等著他。
李徵見得涵廣成,單膝而跪,言道:“太傅!”
涵廣成轉(zhuǎn)過身來,俯下身去,言道:“殿下請起,一番磨煉,受苦了!”
李徵站了起來,言道:“算不得苦‘吃苦中苦,為人上人’?!?
涵廣成聽罷眉眼帶笑,言道:“殿下此番磨煉,可有什么收獲?”
李徵聽罷,面色突然沉重了幾分,心中一時感慨萬千,言道:“若說收獲,可謂是大有所獲,但總歸起來,有三!”
“哦?是哪三項?草民愿聞其詳?!?/p>
李徵于是言道:“其一,此番磨煉,讓我真正的感受到了蒼生疾苦,以往在皇都大殿,‘蒼生疾苦’便就是書里的幾個字。而如今,當(dāng)我自己親身體味了方才知曉,蒼生苦難,是如何的一番沉痛與沒奈何。其二,是人世險惡,初到東域,我本想,自己已然變作一窮苦乞丐,本該被同情憐憫。然而誰料,我所受到的是沒完沒了的折辱,人性欺弱,世道艱險。其三,便是對于帝王霸道的真正明了。昔日父皇在世時候,我每見父皇問罪群臣,輕則罷官免職,重則投入大獄受盡酷刑問斬當(dāng)口!便總是覺得父皇太過鐵血,太不仁愛。并想著有朝一日若自己榮登大典,必要廢除一切嚴(yán)刑酷律,做一個體恤百官,仁厚萬民的皇帝。然而今日方才明白,欲做萬世帝王,便當(dāng)以王霸之道震懾天下,使百官懼,讓萬民服。之后才有機(jī)會施仁政,廣布施。以仁人之心體恤天下生靈,萬事而以民為本。但即便如此,天子就是天子,也必要以嚴(yán)刑厲律嚴(yán)懲枉法妄命之徒。如若不如此,天下無以震懾,萬民無畏無懼于帝王天子,那么所謂的帝王仁心,萬世明君。便都是空談罷了!”
李徵言語一番,涵廣成聽罷萬分欣慰,言道:“殿下,你已然已參悟出了自己的王道,實(shí)在難得!不知殿下如今做了這“乞丐頭子”,要做那般打算?”
李徵聽涵廣成提及,便突然自信滿滿起來,言道:“我想要將這幫叫化子們,練就成一支軍隊,一只東域最大的地下軍隊!”
涵廣成聽罷提醒道:“這幫叫花子可蠻橫得很,多心術(shù)不正者!況身軀大多羸弱,殿下萬分小心才是!”
李徵聽罷言道:“太傅所言甚是,我自也明白,好在我已一番歷練,世間險惡有所體會。況我相信,非常時候太傅也定會助我,決計不會讓我身死!”
涵廣成聽罷,哈哈大笑起來,李徵便也跟著一起笑了一回,而后,李徵方才問道:“光顧著說我了,忘了問及,不知太傅找我前來,所為何事?”
“我要帶殿下去見一個人?!?
“一個人?”
“對,一個人,一個住在這望天都頂峰之上的人?!焙瓘V成說道,便將手指向望天都。
李徵便順著他所指,朝望天都聳立入云的峰頂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