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可能!你這水行使好大的膽子!連我蒼穹頂?shù)闹{都敢造!”歐鋮的宅院府邸內(nèi),他正憤怒的戟指前來傳遞軍情的水行使。
而那被指責(zé)的水行使卻是一臉平淡,只是低著頭,未露出表情顏面。
莊牧塵見狀走上前來抱拳言道:“歐大哥息怒!涵叔父麾下水行使想來探風(fēng)辨音天下一絕,相信他定然不會看錯。何況這消息是慕容大哥夫婦決絕之后作下,想必……”
“想必什么?黃口小兒!要學(xué)你老子那等奸邪一回嗎?當(dāng)年你們害死我?guī)熋茫寧熥鸨从^,更讓蒼穹頂因此而一蹶不振!今日又要來誣陷我?guī)熃悴怀??滾!都給我滾!”莊牧塵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憤怒的歐鋮打斷了。
“歐……”莊牧塵接著解釋道,然而歐鋮卻哪里聽得進(jìn)去,唐倜儻便將他的話攔下,搖著頭將他和穆楓一起送離了出去。
“二位暫回廂房,待我勸他一勸,且暫放心,歐鋮只是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于二位,對于俠道正義,絕無其他意思!”
莊牧塵也是無奈,便拱手作揖道:“有勞唐大哥了,那么,我等先行告退!”
唐倜儻送走二人,便又進(jìn)得房內(nèi),將門關(guān)閉,推車到了歐鋮身邊,言道:“瞧你那脾氣!多大歲數(shù)了,還跟個孩子似的,沖動!”
“我脾氣!倒是我脾氣了!這等豎子造我?guī)熃愕闹{!倒是我脾氣不好了!”歐鋮轉(zhuǎn)過身來,怒氣不減!
唐倜儻聽完并無憤色,依然心平氣和的言道:“好了好了!他們造你師姐的謠!那我得罪你什么了?這股子無名邪火!”
歐鋮看了唐倜儻一眼,眼神中的平靜之色平添了許多,扶著就近的椅子坐了下去。
唐倜儻見他平靜了幾分,才又開口道:“我且問你,就算那水行使故意挑唆,你信他不過,慕容夫婦你也信不過嗎?那書信的筆記,出自南宮棠無疑!”
“那你要我怎樣?難道就非要我相信師姐背了俠道投了魔眾?我才不信!便就是讓我命喪當(dāng)場我也不信!”
唐倜儻聽罷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那個讓你信了!人家都只不過是將此事告于你知道!偏你這沖動性子,就認(rèn)定了人家在誣陷!”
“那你要我怎樣?讓我將此事認(rèn)定了?”
唐倜儻接著言道:“此事定有蹊蹺,需派些個人去查明!然而當(dāng)務(wù)之事是要扶助王道守住西府,所以,為了避免王道中人生疑,切不可將其揚(yáng)言了出去!”
“揚(yáng)言出去?我看那個敢言!我定一劍結(jié)果了他的性命!”歐鋮說道,便將那腰間配劍,緊緊的握住了。
“好好好!知道你厲害!西府第一人!”
“誒!你這可就夸獎過頭了啊!這西府第一人,只能是我?guī)熥?!?
“是是是!都依你!”
……
此一番言語,歐鋮終于將怒氣平息了下去,唐倜儻見狀,好歹是松了口氣,見歐鋮怒氣稍稍消減,便回都護(hù)府去了。
然而此事,終究還是成了歐鋮的一個心結(jié)。
入夜時分,歐鋮如何都無法睡去,翻來覆去間,想著自己與師姐的點點滴滴:一起長大的情景,與秦釗、蕭悅的歡聲笑語,以及一起練劍,一起因為偷懶而被秦釗責(zé)罰……那時劉鑰乖巧聽話,少有被責(zé)罰時候,倒是他和蕭悅,自愛調(diào)皮,沒少被秦釗嚴(yán)懲。
而秦釗素來對蕭悅寵愛,只要蕭悅一哭鼻子,秦釗便將所有的懲罰皆落到了歐鋮的頭上,每當(dāng)這時他便會痛苦著求秦釗饒恕,而后心甘情愿的接受了這一切,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秦釗安慰著蕭悅,抱著,或是牽著她的手,歐鋮便會在責(zé)罰中投出欣慰的笑,絕無責(zé)怪秦釗之意。
因為在他的眼里,蒼穹頂是家,秦釗、蕭悅與劉鑰都是他最親的親人……哪怕秦釗與蕭悅最后逆天下大不韙成了夫妻結(jié)了連理,在他看來他們也依然是他最親的人,無論此事對錯他也依然要站在秦釗這邊,去守護(hù)著,守護(hù)著蒼穹頂,守護(hù)著他的親人!
歐鋮回憶著,便在回憶中痛苦了起來,因為他想著想著,到最后還是情不由己的想到了蕭悅的死!
因為蕭悅的死,秦釗對天下正道意冷心灰,對他守護(hù)的一切一以棄之,蒼生,俠道,甚至是他和劉鑰……想到這里已足夠讓他心碎悵然,然而他偏偏要繼續(xù)往下想,往下想……
“走吧!你我至此分道揚(yáng)鑣!師尊棄我……蒼穹頂沒了……你我……便也就此了斷了!”
“師姐……”
“走……走啊……今后我們各走各的……誰都不要去尋對方……你若來尋……我便一劍殺了你!”
劉鑰因為秦釗的舍棄,在當(dāng)年,在西府雪山連綿處,含著淚,提著劍,這樣的跟他做了決別!
劉鑰當(dāng)時的痛,當(dāng)時的泣不成聲,他如今依然記得。
他便就這樣回憶著,最終,他用自己的回憶將自己折磨心碎,失眠了!
他于是便穿好了衣服,想要出去到院中看看。
那院子里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便只有那一棵在這個季節(jié)枯老的樹,但他被自己折磨的睡不著,只是想走出去,去沾染一些夜的冷氣。
院中,無月,星星的光,很亮,卻無法照亮著這個院子。
但那棵樹上卻躺著一個人——穆楓。
穆楓就像睡在一張榻上一樣,在那顆樹上睡著了,仿佛,睡的很安穩(wěn)。
歐鋮便也不去理會他,徑直朝前走去。
然而,一件怪事卻發(fā)生了。
歐鋮聞到了一股花的香味!
在冬天,聞到了春天花朵初開時的那種清甜的香,而這院子里,唯一能開出花香的,便是那可如今還在枯死中的桃樹——穆楓躺著的那顆桃樹。
歐鋮很吃驚,便朝那顆樹看去,只見,隱約的夜色的黑中,那桃花的枝杈根部,有著隱約的透白的粉——一朵開放的桃花!
歐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這怎么可能!
于是他打算湊近了去看,卻在這時,被一聲言語定在了原地。
“是真的!放心!”樹上的穆楓言道。
然而歐鋮終究不信,就是要上前一探究竟。
穆楓卻在這時睜開了雙眼——圣瞳,發(fā)著純凈,青綠透藍(lán)的光。
穆楓一抬手,將桃樹上的桃花摘了下來,并走到歐鋮的面前,將那一朵桃花,放在了他的手心。
這確實是一朵桃花,一朵帶著香氣并剛剛盛開的真桃花!
“我睡醒了,該回房間里去了!”穆楓將桃花遞到他手中,說道。
便就轉(zhuǎn)身,向前走了。
“世人,總愛相信他們愿意相信的東西,不知這算是他們的悲哀?還是他們的幸運(yùn)!”穆楓走在寒冷的夜色下,言道,像是說給歐鋮,又像是說給自己,然而更像的,是在說給其他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