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辈磺竽闳缤乙话銗勰?，但求不辜負真心。后半句顧年當然沒有說出口，只是認真的看進高啟強的眸，那眸子深不見底，長夜明燈都照不透，卻帶著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深沉。

顧年其實今日是故意這么問高啟強的，甚至給他買了新的茶壺，花了她半年的工資，可是在思亭壺面前，高啟強的反應都不一樣了，所以她猶豫著還是沒拿出來。

高啟強不知道在想什么，臉上的笑慢慢變淡，將摩挲的思亭壺放下，一雙大手撫上顧年的臉，包裹住一臉認真的她，同樣認真的回答她：“你還笑，懂什么是愛嘛?！?/p>

這是顧年第一次討厭自己的年齡。以往誰要是問起來她的年齡，她都是直接回應十八的。而現(xiàn)在，她31，卻恨不得自己有38，可是那也不行，直接變成老女人了怎么辦…算了，高啟強現(xiàn)在不也是老頭子嘛…都快50的人了。

這個年齡差…顧年想來也覺得讓人訝異。

“我當時怎么就…”顧年伸出手恨恨的捏高啟強的臉，才發(fā)現(xiàn)歲月真的在他臉上留下痕跡，眼角的皺紋和眉眼的低垂都在和她訴說著歲月的流逝。

她從未如此細致的觀察過他。許多年前的那個小魚販，今日搖身一變大老板，眉眼還是那個眉眼，但就是說不上來的不一樣。

高啟強也不松手，巴著她的臉，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女孩，滿滿的都是膠原蛋白，眼睛大而有神，那是青春的底色，充滿活力的樣子讓高啟強望而卻步。

“年年，你還年輕，你的人生才剛開始，怎么就想不開…要吊死在我一個半老頭子身上了呢…”夜半三更，顧年已經(jīng)睡著了，高啟強就著月光看著身旁熟睡的人，心里激蕩著不平的思緒。

高啟強記得，在他還是一個賣魚販的時候，隔壁家的小姑娘總是兜里揣著糖塊來魚攤找他們兄弟二人玩，那個小姑娘聰明又漂亮，抱在懷里就像一個白面團子一樣，軟軟的。那時舊廠街里別家的小孩總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追著她，要和她玩游戲，玩輸了就給她糖塊，她呢打小就聰明，耍著那幾個小孩差點連褲衩都輸干凈。

當時的唐小虎不信邪，帶著幾個小朋友就在她放學的路上堵著她非要找她玩，高啟強就在旁邊抱著手看著他們鬧，看著唐小虎一次次地輸給她，最后把他哥給他買鉛筆的錢都拿去買糖塊，輸給了顧年，那個時候高啟強就知道，這個小孩聰明。

每到放假了，小盛就來魚攤幫高啟強看攤子，說是看攤子，其實就是在攤子旁邊的王姨那里搬個小板凳趴著寫作業(yè)，來人了就把躺在躺椅上睡覺的高啟強叫醒殺魚。

“高啟盛！寫什么作業(yè)，你作業(yè)還沒寫完啊，都多久了，快別寫了，陪我玩！”高啟強聽到這個聲音，就知道是顧年來咯，這小孩就活潑的很，蹦蹦跳跳的到處跑，老遠都能聽到她的聲音在舊廠街的大街小巷里來回飄。

高啟強每次看到她來，也慫恿高啟盛去和她玩，他知道弟弟是不好意思和女生玩，所有的小朋友里，就他瘦瘦小小的，小孩子們都不樂意和他一起玩，而且高啟盛這家伙從小就膽子小，總是不好在外人面前講話，就只有顧年一有時間就追著他跑，所以高啟強習慣性的直接就收起他的作業(yè)，把他滴溜出去和顧年玩。

“我們今天玩?zhèn)€簡單的，就數(shù)魚好不好，”顧年大大咧咧的跳過去，帶著些許希翼，“你別不答應，我今天可是帶足了糖塊的！”一看高啟盛不想和他玩這種幼稚的游戲，她便趕緊抖了抖兜里的糖果，嘩啦啦作響。

嘿嘿，這可是唐家那個笨蛋的鉛筆錢呢。

顧年不等高啟盛答應，直接將他拽到魚缸前，開始數(shù)數(shù)“一，二，三…”高啟盛一臉不情愿地也開始。

魚缸里的魚多種多樣，五顏六色，高啟強在旁邊樂呵著，透過魚缸，看到了顧年那雙清澈的眼，那渾濁的水浸透了他們的童年。

如果不是徐江，或許他們都還只是平凡的賣魚販和小女孩。

那雙眼他記了許多年，那是他不曾擁有過的盛夏，不曾走過的黃昏。

而這個人在多年后成為了他的枕邊人，他看著眼前熟睡的顧年，抬起手來掃過記憶里的那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