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間里,只有多個顯示器發(fā)出的幽光映照著熙蒙蒼白失神的臉。他死死盯著主屏幕上最后的畫面——傅隆生那張慣??床怀銮榫w的臉上,帶著一種極其罕見的、近乎僵硬的假笑,在許寧那無懈可擊的溫和笑容和熙旺沉默卻緊繃的“護送”下,一步步退出了公寓門口,最終消失在監(jiān)控范圍之外。
直到傅隆生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道盡頭,熙蒙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般,猛地向后一仰,重重靠在了椅背上,發(fā)出一聲壓抑的、脫力的長吁。
冷汗幾乎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并不完全清楚客廳里具體發(fā)生了什么,那些對話隔著監(jiān)控聽不真切,但他看得懂姿態(tài),看得懂局勢的瞬間逆轉(zhuǎn)。傅隆生退讓了。在那個叫許寧的女人面前,那個如同陰影本身、掌控他們生殺予奪多年的干爹,竟然選擇了暫時退讓。
這意味著什么,熙蒙不敢細想。巨大的信息量沖擊得他大腦一片混亂。
但至少……至少哥還活著。沒有被盛怒下的傅隆生當(dāng)場撕碎。這就夠了。只要還活著,就還有機會,還有周旋的余地!
他劇烈起伏的胸口尚未完全平復(fù),旁邊另一塊始終處于加密連接狀態(tài)的屏幕忽然亮起,傳出一個經(jīng)過處理的、帶著明顯電子電流感的聲音,打破了房間里的死寂。
是熙泰。
“熙蒙,”那聲音響起,褪去了往常的戲謔和玩世不恭,罕有地帶上了一種冰冷的、近乎凝重的質(zhì)感,“我現(xiàn)在認可你的看法了。”
熙蒙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屏幕上那個不斷跳動的、代表熙泰的虛擬信號標(biāo)志。
熙泰似乎也在某個隱蔽的地方觀察著一切,他的聲音透過電子設(shè)備傳來,失真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挫敗感?
“許寧,”熙泰一字一頓,電流聲讓他的話語顯得更加森冷,“真的很危險。”
這句話像一塊冰,砸在熙蒙剛剛稍緩的心口上。
連熙泰這個向來唯恐天下不亂、樂于看戲的家伙,都不得不承認了這個事實。
”我和你聯(lián)手,”熙泰的聲音繼續(xù)傳來,帶著一種技術(shù)高手被無形力量壓制后的煩躁和不甘,”連澳城警方加密數(shù)據(jù)庫和全城天眼系統(tǒng)都能當(dāng)成后花園逛,植入個后門、修改個記錄易如反掌。”
他頓了頓,電流聲滋滋作響,像是在強壓著某種情緒。
“可是我們呢?我們他媽的在許寧那間小小的、普通的出租屋里,連一只‘眼睛’都睜不開!”
熙蒙的心臟像是被這句話狠狠攥住,呼吸再次變得困難。
是的。這是最讓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一點。
他們嘗試過。在發(fā)現(xiàn)許寧可能不簡單后,他第一時間就想在她公寓里布下監(jiān)控,掌握主動權(quán)。以他和熙泰聯(lián)手的技術(shù)實力,這本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任何試圖接入那間公寓網(wǎng)絡(luò)的信號都會受到極其強大且古怪的干擾和屏蔽;任何非法的無線監(jiān)控設(shè)備一旦靠近特定范圍就會瞬間失靈報廢;他甚至嘗試過讓阿威找機會潛入放置物理針孔攝像頭,卻總會被各種“意外”打斷,或者設(shè)備放入后很快就像石沉大海,再無信號傳出。
那間看似普通的公寓,就像一個被無形力場保護著的絕對禁區(qū),將他們所有窺探的觸角毫不留情地斬斷在外。
他們能黑進國家安全系統(tǒng),卻無法在那間小小的客廳里睜開一雙“眼睛”。
這種完全失控的、被絕對隔絕在外的感覺,比直面槍口更讓熙蒙感到恐懼和無力。
許寧的危險,不僅僅在于她背后可能存在的、連傅隆生都忌憚的龐然大物(“獅子王”李豐年),更在于她本身就是一個他們無法看透、無法掌控的謎團。她溫柔笑容的背后,是深不見底的資源和深不可測的防御。
熙蒙看著屏幕上熙泰那個跳動的信號標(biāo)志,第一次沒有反駁他,也沒有任何爭吵的欲望。
兄弟倆隔著冰冷的電子信號,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共識與寒意之中。
他們招惹上的,是一個遠超他們想象的存在。
而他們的哥哥熙旺,正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