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王姈一臉難堪，五公主又吃了個(gè)癟，三公主沒忍住笑了出來，火上澆油道：“五妹，你以為崔娘子是你的那些伴讀，隨你打罵奚落不成？”

五公主橫眉以對：“不過一介臣女，如何打不得罵不得？”

三公主嘁了一聲，剛想說什么，被旁邊的二公主拉住了，只露出一個(gè)不屑的表情，五公主瞧見了怒火更熾三分。

如英這時(shí)已走到廊下，一手扶著廊柱，拿腳去夠自己的翹頭履，剛穿好一只，去夠另外一只時(shí)，五公主忽然快步跑了過來，飛快踢飛了第二只鞋，然后雙手叉腰，洋洋得意道：“崔娘子，你嘴皮子了得，如今倒叫我看看你腳上功夫?！?/p>

適才下了一陣輕雨，此時(shí)地上石板濕漉漉的，如英只有一只鞋，要么踩著濕地過去，要么單足跳過去。

她環(huán)望四周的宮婢，眾人見五公主這樣都站得一動(dòng)不動(dòng)，誰也不敢為她拾鞋。

而少商被王姈纏著，根本不知殿外發(fā)生了何事。

如英歪頭看了一下五公主，然后無所謂地笑了笑，仿佛在說“你就這點(diǎn)本事啊”，這下可徹底激怒了五公主。

“你笑什么！”五公主氣急就要伸手推人，如英也不躲，任由五公主施為，反正只有四五個(gè)臺階，摔不死人，但能摔傷人。

既然要鬧，那就鬧得大些，這種小惡作劇實(shí)在沒意思。

“你們在做什么？”一記嚴(yán)厲肅然的青年男子聲音忽然闖了進(jìn)來。

眾人趕緊抬頭去看，宮檐下已經(jīng)點(diǎn)起了宮燈，高挑青年背著暖黃色光暈疾步而來，氣勢迫人，五公主嚇得收了手，后退了一步。

那青年走到近前，眾人才看清他的面龐，竟然是凌不疑。

“十一郎！”五公主臉上的驕矜之色蕩然無存，聲音中透著滿滿喜悅。

隨著五公主這一聲，坐在靠近門口位置的王姈也聽到了，跑出來悄悄站到了五公主身邊。

凌不疑看都沒看兩人一眼，順手拾起那只翹頭履，徑直走向如英。

眾人就眼睜睜看著凌不疑越走越近，然后將那只翹頭履遞到如英足前，如英正要穿上，凌不疑忽然道：“陛下快過來了！”

如英蹙眉，仍把腳往鞋里伸。

王姈見狀，用帕子揉了揉眼角，楚楚可憐地道：“十一郎有所不知，崔娘子方才說坐在我身邊憋悶得很呢，沒想到我竟讓崔娘子厭惡至此，陛下親賜的宮宴都敢缺席，這可是大不敬?。　?/p>

凌不疑抬頭看了王姈一眼，然后自顧自在廊下脫靴，“你身上香粉味這么刺鼻，難怪她坐不住?！?/p>

他離這么遠(yuǎn)，都聞到了這股香氣，若是坐在旁邊，想必更難受了。

“這可是今年嶺南新進(jìn)貢的蕓薇香！”王姈氣急敗壞，可在場沒一個(gè)人理她，她只能怏怏跺腳，強(qiáng)自忍氣。

凌不疑脫完靴子，忽然以臂圈住如英的腰，稍一用力就將她整個(gè)人都提了起來，壓到自己懷里。

如英驚斥出聲：“凌不疑，你發(fā)什么瘋？！”

說話間，凌不疑已經(jīng)彎腰，將她剛穿好的鞋子脫下來，與他的靴子擺放在一起，眾人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他不理會(huì)，提著人就往里走。

“十一郎，你竟視我于無物！”五公主終于回過神來，尖利地喊出聲。

凌不疑停下腳步，仿佛此時(shí)才看見她，淡淡道：“原來是殿下，我正要稟告皇后娘娘，越家老夫人似是病愈了，小越侯世子近日正從原籍回來，想來不日就可與公主完婚了?！?/p>

五公主臉色唰地白了，顫抖著嘴唇問道：“你，你只有這些和我說的么······”

凌不疑想了想，伸手捂住了如英的耳朵，好女孩不該聽這些混賬話。

他俊美的臉龐上浮起一絲譏諷之意：“還有一句，既然婚期在即，盼公主趕緊清理了府里那些游俠兒，免得讓越氏難堪?！?/p>

五公主的臉上浮起一陣難堪的緋紅，低聲道：“誰叫你避我如蛇蝎，我只是找些人來玩耍的······”

凌不疑不再理她，提著如英繼續(xù)大步往殿里走去，如英沒有掙扎反抗，因?yàn)榱璨灰傻氖终普丛谒暮箢i上。

后頸，是如英的命門，就像貓腦袋后的那塊軟肉，這是凌不疑上次在馬車中發(fā)現(xiàn)的，只有稍微用點(diǎn)力，她就乖得很。

凌不疑身長步快，沒兩步就走進(jìn)前殿，殿內(nèi)眾人一見了他來，自太子以下或起身或側(cè)目，紛紛出言叫喚——“子晟來啦！”

“子晟你今日來晚了，可要罰酒一斛！”

“十一郎！”四公主也直直站在那里，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凌不疑經(jīng)過她時(shí)略略停步，躬身頷首：“聽說公主殿下與宣侯世子的婚期已定，我這里先行賀喜了?！?/p>

四公主被一刀斃命，頹然地坐回座位。

凌不疑順便朝站在四公主身邊的裕昌郡主也頷首行禮，恭敬道：“郡主安好！”

斯文秀麗的裕昌郡主神色惘然地喊了一聲：“不疑······”

寥寥數(shù)語后，凌不疑帶著如英往最上首的位置走去，少商只能在一片人影里看到一片熟悉的衣角。因?yàn)樗L得矮，適才所有人又將凌不疑團(tuán)團(tuán)圍住，所以她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而當(dāng)人潮漸次散去，她終于看見了。

凌不疑不是一個(gè)人，他懷里還抱著一個(gè)人，像大人抱小孩兒一樣，一手圈著腰，一手護(hù)著脖子，臉朝里，看不見，但那一身盎然的翠意，明明就是她阿姊??！

這兩個(gè)人怎么又?jǐn)嚭偷揭黄鹆耍?/p>

凌不疑徑直走到太子側(cè)下首的座位，然后將如英放了下來，就是趁著這一瞬的工夫，如英還來不及站穩(wěn)身子，反手就給了凌不疑一個(gè)耳光。

這一巴掌積蓄著相識以來所有的怒氣，打完她跌坐在地上，手都在發(fā)抖。

凌不疑也被打得偏過頭去，白皙的臉上瞬間泛起大片紅色。

一時(shí)之間，滿座皆驚，居然有人敢打凌不疑的臉，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太子瞠目結(jié)舌，指著如英，說不出話來，還是三皇子反應(yīng)最快，當(dāng)即起身斥道：“崔娘子，你怎么敢打人？”

如英聞言一怔，轉(zhuǎn)頭深深看了三皇子一眼，隨后理了理衣襟和頭發(fā)，露出脖子上的指印，冷冷地道：“他自找的！”

三皇子頓時(shí)啞火，太子趕緊跳出來打圓場：“子晟，你這樣做就不對了啊，哪有隨便掐人家脖子的，你要是下個(gè)重手，當(dāng)然了，孤知道你肯定是有分寸的······”

五皇子看見凌不疑被打，恨不得當(dāng)場拍手叫好，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啊，于是插嘴道：“有分寸也不能掐人家脖子啊，萬一有個(gè)好歹，文昌侯那里又該如何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又沒真掐死她！”

在隔間聽到動(dòng)靜的五公主沖過來朝五皇子咆哮道：“就算掐死了，那又怎么樣，我就不信文昌侯真敢讓十一郎償命！”

凌不疑自被打了一耳光后，就一直看著如英，看她眼眶微紅，死命忍著委屈，打他的那只手還在微微發(fā)抖，嘴唇微動(dòng)剛要說些什么，忽聽側(cè)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和一個(gè)威嚴(yán)的聲音——“什么償命不償命?。俊?/p>

眾人見是文帝來了，一個(gè)個(gè)趕緊伏身拜倒。

文帝眼尖，一眼就看見了自家養(yǎng)子臉上的紅痕，再看到跪在旁邊，崔家小娘子脖子上的指印，不禁一陣頭疼：“你們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非要?jiǎng)邮?！?/p>

“父皇，這崔氏大膽犯上，竟然敢打十一郎，請父皇重重懲戒于她！”五公主可是知道自己父皇有多偏心的。

“那五公主想如何懲戒小女？”落后文帝一步的崔祈趕了上來，這熟悉的慢悠悠的語調(diào)瞬間就喚醒了五公主上學(xué)時(shí)被打手板的記憶。

她手掌不自覺地縮了一下，但還是壯著膽子道：“自然是要看十一郎怎樣才能出氣了。”

文帝拿看傻子的眼神看五公主，還出氣，你當(dāng)朕的文昌侯是泥捏的不成！

崔祈雙手?jǐn)n在袖子里，臉色可見地冷了下來：“那子晟你想如何出氣，不如也給她一巴掌？”

站在旁邊的崔祐和吳大將軍沒忍住打了個(gè)寒顫，不約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眾人皆看向凌不疑，誰知凌不疑扣住了如英的手腕，強(qiáng)迫她攤開掌心，不少人猜他莫不是要撅折人家的手，太子趕緊出言勸阻：“子晟，你大人有大量······”

凌不疑置若罔聞，只問道：“你手打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