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天前,如英費勁千辛萬苦,終于從塞外逃了回來。
這一路走得實在辛苦,怕被人逮住,她都不敢在涼州過多停留,丟下大批人馬和輜重拜托涼州牧派人護送至益州交界處,就帶著幾個武婢并幾個家將和二十余個老卒,輕車簡行地先跑了。
一踏入益州境內(nèi),如英的心就定了,畢竟自家阿父十幾年的益州牧也不是白當?shù)摹?/p>
而且,這新任益州牧,哼哼,也還算治理有方,從武都郡一路南下,不說路不拾遺,倒也沒碰見什么匪患作亂。
行至舊蜀王城,如英決定停下來等一等后面的輜重,順便游玩幾日??汕陕牭煤飪横劦拿烂?,于是她就犯了人生中第二次蠢。
在山林中苦尋了三五日,她終于找到了一窟猴兒釀。
行走在外,她對入口的東西一向謹慎,先用銀針探過,沒毒,還抓來了獸物試酒,活蹦亂跳的,也沒問題,所以她就大膽放心地喝了個痛快。
誰知喝到一半,她忽然癱倒在地,全身猶如火燒,武婢中有年長且經(jīng)過事的,一下就看出來了:“不好,酒有問題!”
武婢趕緊喂如英服了解酒藥,又命人取了山泉,浸濕帕子給如英擦臉。
如英也發(fā)覺了酒有問題。
時下風(fēng)氣開放,縱未婚前有幾個相好,與之共度花朝月夕,只要不鬧出人命來,也不算十分出格,但前提是兩廂情愿,而非強取豪奪或刻意算計。
在她十二歲上下,小舅父就開始有意帶她見識一些風(fēng)流韻事,告訴她,玩可以,但只能她玩別人,不能讓別人玩她,那些隱秘的腌臜手段,一個不落地讓她看了個遍。
武婢問她怎么辦,如英撫額嘆息:“找個山泉,讓我泡一泡!”
此時雖是夏日,可深林里潮濕陰冷,山泉更是寒涼侵骨,武婢有心勸阻,她看著一眼周圍這群胡子一大把,兒女一大推的粗漢,咬牙道:“為著這酒折騰壞了身子實是不智,剛才上山來的時候,半山腰有個山寨,不如婢子給您挑個年輕俊美,身板好的······”
如英不肯讓陌生人碰她,可酒勁越燒越烈,兩頰紅得幾欲滴出血來,身上也覺得又熱又癢,像是有蟲子在她身體里鉆來鉆去,嚙肉蝕骨,她伸手去扯領(lǐng)口散熱,又在脖子上狠抓了幾下。
武婢看著那幾道紅痕,連忙捉住如英的手,一臉冷酷地道:“女公子放心,待用完之后,婢子立即將人殺了,絕對不留半點痕跡!”
如英難受得腦子都糊涂了,不想聽人絮叨,直接跳進了山潭里,冰涼的水舒緩了身上的熱,但腦子越發(fā)昏沉,水面上咕嘟了幾個泡,隨后就歸于平靜。
武婢與一干隨行人頓時就慌了:“女公子,女公子······”
不待眾人跳下去營救,只聽得馬蹄踢踢踏踏,幾十名黑甲騎兵簇擁著一位兩鬢如霜的青年將軍疾馳而來。
本來戰(zhàn)事已畢,霍不疑要趕往下一處剿匪的,誰知斥候探路時發(fā)現(xiàn)如英蹤跡,他便親來查探,誰知還真是她。
霍不疑簡直要被她氣瘋了,他飛快卸下身上鎧甲,然后一個猛子扎進潭水里,將人撈了出來。
等到如英醒來的時候,人已躺在一處被臨時收拾出來的干凈屋舍,空氣中彌漫著艾草燃燒過的味道。
身上的燙意幾乎要將她烤熟,身上的汗一層一層地涌出來,打濕了剛換上的夏衫和本就半濕的頭發(fā)。
她渴得喉嚨痛,想喝水,可身邊沒有服侍的人。
外面夜色深濃,屋內(nèi)也沒有燭火,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
她想下榻,可是手腳綿軟,一點力氣也沒有,而且這榻也有些小,或是她睡在了床榻邊緣的位置,往外一翻,就感覺一陣失重感。
沒掉在地板上,有人眼疾手快,將她接住了。
手掌溫暖干燥,手臂修長,肌肉緊致而結(jié)實,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還有冷水濯洗過的清冽味道,和······
如英下意識地嗅了嗅,十分熟悉的淡淡藥草香氣。
這動作太像小犬只,抱著她的人胸膛微微震動,發(fā)出兩聲悶笑,又重新將她放回榻上。
他視力似乎很好,往榻左側(cè)走了幾步,倒了一杯溫水喂至她唇邊。
她喝了,又抱怨道:“為什么不是冰的?我熱!”
她沒有問他是誰,也沒有問他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
男人嘆了一口氣,十分好聲氣地哄道:“你剛出了汗,不能喝冰的,傷腸胃······”
如英最恨他這種語氣,好似她是那等憨玩不懂事的頑童,或許是身上的熱太熬人,或許是她神志不清,徹底昏了頭,總之,先舒坦了再說。
如英伸手去摸男人的臉龐,男人也很順從地低下頭,甚至還用臉主動去蹭她的手。
他的皮膚很粗糙,初時撫摸上去還殘存著冷水湃過的涼意,但隨著手順著喉結(jié)往下,深入衣襟,他身上便也同她一樣,燙了起來。
許多年前的溫泉別院,霍不疑拒絕過一次,而今他再沒有定力與勇氣拒絕第二次。
鴛衾謾展,浪翻紅縐,一夜情濃似酒。香汗?jié)n鮫綃,幾番微透,鸞困鳳慵,婭姹雙眉,畫也畫應(yīng)難就。
一時云消雨散,明月斜照入戶,照得半間屋子如積水空明。
如英不耐煩地閉上眼,伸手去推覆在身上的人,他還要往上湊,壓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如英生氣了,往他臉上打了兩下,結(jié)果打完后被捉住掌心吻了吻,頸后又被不輕不重地揉了兩下。
霍不疑感覺推卸的力道卸了下去,笑道:“我臉皮厚,別打疼了你的手!”
如英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魚,被架在火堆上翻來覆去地烤,這人煎炙的手法雖然略顯生疏,但實在溫柔,她含含糊糊抗議幾聲后,也就半推半就隨他去了。
但沒想到這人居然蹬鼻子上臉,如英不住側(cè)頭躲開他湊上來的臉,拍他的胸膛,踢他的腿,可惜二人在武力值上天差地別。
如英被輕輕巧巧地翻了個面,然后就被按住了背心,她無力地擺動著四肢做著最后的反抗,活像一只擱淺在沙岸上的小烏龜,有一種傻乎乎的可愛。
霍不疑沒忍住笑了笑,又是一番騰挪相抵。
如英被壓得手腳發(fā)麻,不適地哼了哼,但無奈掙扎不動,在那汗津津的肩窩里蹭了蹭,也就將就著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驕陽燦燦,山林之中濕氣蒸騰,又無一絲涼風(fēng),悶得叫人難受,不過身上明顯被清理過,還算干凈清爽。
床榻外側(cè)已經(jīng)空了,竹簟上也摸不到任何殘存的溫度,甚至連草木藥香也消散得干干凈凈,除了身體還殘存著不適感,一切仿佛從未發(fā)生過。
霍不疑早上很早就離開了,一是他覺得如英大概不會想見到自己,再是底下人來報,山寨的頭領(lǐng)與公孫氏有所勾結(jié),一番拷打外加感化后,拔出蘿卜帶出泥,又牽出一個自稱是僭主私生子的公孫氏余孽,還妄想“撥亂反正,復(fù)我河山”。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英不管這種事,更衣洗漱后也準備離開了,但剛走出房門,她又折返回來,從隨身錦囊里掏出兩顆金珠扔到床榻上。
她不是小氣的人,渡夜資不能忘了給,但也只有兩顆金珠,多了,他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