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七連人去樓空,晚上更是顯得寂靜。
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段日子的許三多開著一個小臺燈坐在書桌前準(zhǔn)備給史今寫信,就在這時,樓道里突然間傳來了叫喊聲,緊接著就是高城的怒吼。
“老七,老七!”
高城:“火化啦!”特么的,叫魂啊!
“我是營部老五,團(tuán)里叫我來接收物資?!笨赡苁侵栏叱切睦锊凰?,這位領(lǐng)導(dǎo)的姿態(tài)放的很低。但沒想到,到現(xiàn)在氣性還這么大。
“食腐動物、禿鷲、蛆蟲?!备叱菤獾脑诜块g里直罵。
正當(dāng)五營長站在原地有些躊躇是否上前的時候,身后的走廊里亮起了燈,許三多快步走到他的跟前敬了一個禮。
五營長問道:“你們連長怎么啦?”
許三多想了想,面不改色的回答:“連長,他不舒服了。”
而這個憨憨五營長轉(zhuǎn)身就朝著高城喊道:“老七,難受就傳兄弟幾個陪你聊聊啊?!?/p>
高城真的是要被他氣笑了,“還沒分過癮嗎?”
他為什么不舒服心里沒點數(shù)嗎?自己辛辛苦苦帶的兵被他們瓜分個干凈,能有好心情就有鬼了。
許三多連忙跟五營長解釋道:“我做錯事了,連長在跟我生氣呢。”
五營長搖頭失笑,還沒等他說什么,高城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的語氣緩和多了,“清單在活動室的柜子上。”
許三多松了口氣,連忙帶著他們清點物資??粗惠v輛卡車帶著七連的東西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他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回到宿舍之后,許三多拿起桌子上自己和史今的合影,想到班長之前說過,頂不住了就和他寫信的話來。他這邊剛提起筆,外邊又鬧出了動靜。
高城在房間把錄音機(jī)的聲音開到最大來宣泄心中的壓抑和悲傷,許三多想勸解高城,可他連喊幾聲都沒得到回應(yīng)。
對于這個結(jié)果許三多早就預(yù)料到了,他心里明白,連長一直都不喜歡自己。
正當(dāng)他不知所措時,兩名糾察員打著手電筒來到了許三多面前,“都快吹熄燈號了,你們沒聽到嗎?”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釋連長幼稚的行為,就在他糾結(jié)的時候,另一個糾察員附在這個人耳邊說了鋼七連今天改編的事情。
他們也能理解,也知道高城心情不好,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去觸他的霉頭,拔他的虎須。只是囑咐許三多,聲音小點,他們也好交代,之后就離開了。
許三多松了口氣,不過依然糾結(jié)。連長不聽自己的怎么辦?
他一直不受對方的待見,看到高城發(fā)怵,所以都盡量的不往他跟前湊。但這次七連改編讓許三多失去了許多關(guān)系親密的戰(zhàn)友,他的心里也憋的難受。
連隊里只剩下他和連長,他想離高城近一點,這樣會讓他覺得身邊還有一個熟悉的人在。
還有,聽著門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他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許三多鼓足勇氣又喊了幾聲,依舊沒有得到回應(yīng)。趴在門縫里也聽不出里邊的動靜,這讓他更加擔(dān)心高城的安危。來不及做出任何思考的便暴力撞開了房門,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直接摔倒在地,顧不上自己有沒有受傷,迅速的從地上爬起來,在屋里快速掃視了一圈尋找高城的身影。
他的視線定格在里屋的地板上,那里有著倒了的酒瓶、還有散落一地的碎片,許三多快步走進(jìn)去才看到高城整個人趴在床鋪上,這讓他提著的心落了回去。
沒出什么事就好。
而高城在聽到腳步聲時把臉從被子里抬起,看到是許三多來了,整個人立刻從床上下來。
他可不想自己的脆弱被人看見,盡管他已經(jīng)隱藏的很好了,但許三多看清他的臉時,心還是猛的揪了一下。
燈光打在高城的臉上,他清晰的看到了連長眼角無處遁形的濕痕。他的連長,那個將門虎子,雷厲風(fēng)行的人竟然哭了!這個事實讓許三多的心里無比酸澀。
七連的改編的最后一晚,高城強(qiáng)大的心里防線崩潰了。
“沒事兒,沒事兒,我胃不舒服?!备叱钦砹艘幌伦约旱囊路?,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順便自己找了一個蹩腳的理由。
許三多一直都很聰明,只是從前太過不自信導(dǎo)致他不敢表達(dá)。現(xiàn)在他變了很多,既然連長說是胃疼,那就是好了。
他快步走到高城跟前扛起他就要去醫(yī)務(wù)室,整的高城一個大無語。
勒令這人將自己放下,高城無奈的撫了撫額頭,暴露出了手上的傷口,這下子又換來了許三多的追問。
“連長,你...你的手,手怎么弄的?”
高城怎么可能告訴別人他這傷口是自己砸的?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道,“我...我那有紗布?!?/p>
許三多緊緊的抓著高城的手,無比認(rèn)真的幫著他包扎著傷口。看著半蹲在身邊近在咫尺的許三多,少年人半大的手掌和自己寬大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高城的心中感慨萬千。
這個兵剛開始的時候自己是看不上的,哪里都不行,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只是沒想到,如今的他也能成長到這個地步。
不得不承認(rèn),論看人,他不如史今。
視線落在許三多的手上,高城看到了那里的傷口,連忙拉著他的手問,“你這怎么弄的?”
許三多不習(xí)慣連長對他這般親密,連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想了想才說,“不知道?!?/p>
“撞我門上了吧?!备叱遣聹y,然后在許三多又開始認(rèn)錯的時候,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創(chuàng)可貼,貼在了他的傷口上。
“謝謝連長。”再三確認(rèn)高城無礙之后,許三多便被趕回了自己的宿舍。
再次坐在書桌前,許三多溫柔的撫摸著創(chuàng)可貼,好一會才放下。
看著空蕩蕩的宿舍,他起身準(zhǔn)備洗漱休息,剛打開門就看到高城徘徊的身影。
而門外的高城也沒想到門會打開,臉上的糾結(jié)和不自在就這樣暴露在許三多面前。
許三多不知道高城來干嘛的,但他并不是喜歡問問題的人。只神色自然的問候了一聲,“連長好。”
“嗯,還好?!备叱亲齑饺鋭恿藥紫拢凵耧h飄忽忽,良久才盯著許三多的手問道:“你的手,還好不好?”
許三多不明所以,只是回答道:“好?!?/p>
這天沒法聊了,高城尷尬的愣在那里。不過,他并沒有離開,猶豫了一會,才從身后拿出了一卷紗布,“那要不,我...給你...啊...”邊說還邊比劃著。
他們兩個私底下從來沒有相處過,高城從前是看不上他,而現(xiàn)在是他拉不下那個臉。
其實,他就是想找一個能說話的人,可是全連除了許三多找不到第三張嘴。
不得不說,這樣不好意思的高城竟然出奇的可愛。
但就算是這樣還是被耿直憨憨的許三多拒絕了,高城立馬就不高興了,拿出了連長的架勢眼睛一瞪,“輪不到你說有事兒沒事兒。”
也許是覺得自己說話語氣重了點,他有些不自在的又解釋了一句:“那個,那個,我門上有個銹釘子頭,是不是扎著你了?”
許三多還是那樣,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的回道:“沒...沒有吧?!?/p>
“當(dāng)然有,我剛發(fā)現(xiàn)的?!?/p>
“謝謝連長?!?/p>
這時,外邊一聲哨聲響起,高城的腳剛想邁進(jìn)許三多的宿舍,就看到他‘啪’的一聲關(guān)了寢室的燈。
“不是,你關(guān)燈干什么?”高城一臉的不理解。
“熄燈號已經(jīng)吹過了。”
“不是,你這黑漆麻烏的我怎么給你包扎???”
“熄燈號已經(jīng)吹過了,明天吧。”
“你開燈?!备叱且荒槻荒偷拿睢?/p>
而許三多寸步不讓,“執(zhí)勤會來檢查的,來過一次了,我...我們已經(jīng)違反紀(jì)律了?!?/p>
“我是連長,我跟他們說,給我開燈?!?/p>
“號響燈滅,班宿舍一直是這樣的規(guī)矩。”
許三多一臉正直,固執(zhí)的堅持著他的原則,反倒把高城說的啞口無言??粗靡粫湃酉乱痪洌拔易吡?,懶得管你?!?/p>
高城氣呼呼的離開了,而憨直的許三多一句‘連長再見’讓樓道里的人直接摔了手里的紗布。
但走了幾步之后,又返回來把紗布撿了起來。像是還不解氣似的,他朝著許三多的方向喊道:“不是,這樓道里的燈都關(guān)了干什么呀?”
許三多聞言探出了一個頭,小心翼翼的回道:“那...一直說節(jié)約用電,就...就我們兩個人了,要開燈嗎?”
高城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喊道,“不用了,你最好能得破傷風(fēng)死掉。”
而許三多以為高城生氣了,晚上也不會再來找他了。卻沒想到,在他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的時候,又聽到高城喊他的聲音,“今晚上,我...我...我能睡在你的宿舍嗎?”
好像怕他不同意似的,又趕緊補(bǔ)充了一句,“我...我保證,這個絕對沒有違反三班偉大的內(nèi)務(wù)條令?!?/p>
許三多竟然真的低頭思索著,在確定這件事真的沒有違規(guī)之后才同意了高城的要求。
征得了同意的高城連忙抱著被子鋪在了許三多的下鋪,只是過程中,許三多一直都在高城的底線上來回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