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山莊收錄天下武功秘籍,即便某些頂級功法沒能收錄的,如李相夷的揚州慢,他們也有所耳聞,多少會記錄一些特征,如揚州慢內力至純至和,可療愈損傷。
不過天底下能自創(chuàng)頂級功法的又有幾人?當世唯有兩人,天下第一李相夷,純熙殿下謝嵐君。
托方尚書的身份之便,天機山莊知道純熙殿下自幼便體弱,太醫(yī)斷言活不過十歲,先皇最是疼愛這位小公主,遍尋天下名醫(yī),只為了治愈純熙。
可先天不足之癥又豈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再加上純熙的生母,賢妃沈氏驟然離世,純熙大病一場后身子更弱,原本的十年又得去了兩年。越是接近太醫(yī)斷言的八年之期,先皇愈發(fā)著急,連帶著朝堂之上也氣氛緊張,后宮人心惶惶。
當時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自純熙的母妃逝世后便將純熙抱來身邊養(yǎng)著,小公主玉雪可愛,乖巧聰穎,太后是越看越喜歡,再加上她與純熙生母在閨中便是手帕交,她自己又沒有孩子,那是拿小公主當親生女兒疼。
夫妻倆從民間大夫到江湖神醫(yī)詭醫(yī)都請了個遍,最后才在純熙七歲是不得不試了那個冒險的法子。
以藥入武,既然同那些藥人毒人有些類似,又怎會輕松?可小公主堅持了下來,痛苦到昏厥她也沒叫一聲疼,她怕她的父皇母后會擔憂。
純熙的確是天縱奇才,從前因身體不宜劇烈運動,她便只做些安靜的事情,如琴棋書畫,醫(yī)術藥理,僅僅是看書自學,便學得有模有樣,因太醫(yī)時常伴她左右,她有不懂便請教太醫(yī),一段時間下來引得太醫(yī)院院使恨不得傾囊相授。
后來她按照那名江湖游醫(yī)給的功法練習,明明是頭一回接觸武學,她卻展現出極高的天賦,她覺得那套功法不適合自己,便翻閱無數功法秘籍,自己嘗試推演,竟真的創(chuàng)造出一套與自己完美契合的功法,還是頂級功法。
半年過后,太醫(yī)院斷定只要純熙殿下堅持配合這個法子,將來定能痊愈,先皇大喜,當即封賞整個太醫(yī)院和宮外請來的大夫們。
純熙殿下自創(chuàng)的功法雖未流傳出去,天機山莊卻能猜到,她的內力必定具有極強的療愈之效,蘊含生機,這與李相夷的揚州慢有些相似。
如今李蓮花體內的另一股內力,正符合這些特征,再聯想一下他們來香山之前,阮無恙來送請柬,那段時間她和李蓮花白日里都困倦不已,還有那段時間攝政長公主正好出京,就在他們隔壁的肅州,還有女宅里謝嵐君忽然現身……
往日里方多病沒懷疑過,如今回想起來,處處都是線索。
方多病臉憋得通紅,一半是為之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羞的,一半是因為被所有人瞞著而氣的,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激動。
——天下第一李相夷,少年戰(zhàn)神謝嵐君,這可都是他自年少便崇拜的大英雄!如今竟然都與他有了交集,他怎么能不激動??!
李蓮花見方多病神情復雜又扭曲猙獰(方小寶:?),忽然有些擔心——這小子別不是傻了吧?
仔細想想,雖然他們都是迫于各種各樣的不得已的理由瞞著他,可這小子確實是對他們真心相待,他們隱瞞也是事實,方小寶氣性大,不會真被氣出個好歹吧?
李蓮花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方小寶?方多???臭小子?”
方多病回神,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見方多病還算正常,李蓮花也放下心,不過想起單孤刀的事,他面上的輕松又褪去,猶豫半晌還是覺得一口氣說完。
“方多病,還有一事……關于你父親的,你有權知曉。”
李蓮花的語氣有些沉重,剛才講起云彼丘下毒,李相夷落入東海時,他也沒有這樣的情緒波動。
方多病回頭看他,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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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均已妥當?!鼻鄺魑⑽⒐?,向謝嵐君匯報。
謝嵐君抬抬手,示意她起身。
此時她立于女宅用來會客的正廳,望著外面的景觀,陽光和美景皆無法入她眼底。
“阿楓跟了我多少年了?”
謝嵐君似是無聊,與青楓閑聊起來。
“回殿下,已經快十九年了?!?/p>
謝嵐君身邊能以青字命名的寥寥無幾,只有她最親近、重要的心腹才能排上青字。青楓算是青字輩里的大姐,她是第一個被賜青字的,后面的幾位也是因“青楓”這個名字,才被排為青字輩。
青楓穩(wěn)重,心思細膩,自謝嵐君六歲起便跟在她身邊,論對謝嵐君的了解,恐怕謝嵐君的親人好友也不及青楓。
“十九年啊……”謝嵐君的語氣似乎有些恍惚。
青楓素來喜怒不形于色,只有在謝嵐君和青字輩的兄弟姐妹面前才有些波動。
“殿下,屬下永遠都不會背叛您?!?/p>
——您永遠都是屬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青楓話不多,謝嵐君卻能明白她的意思。
謝嵐君似乎笑了一下,再去看仍然是威嚴冰冷的神情,好像那一絲笑意只是陽光掠過她眼底時的錯覺。
不遠處一道人影小跑過來,停在謝嵐君幾步遠的地方躬身匯報:“殿下,人已經抓住了?!?/p>
謝嵐君微微頷首,大步離開正廳,來到后山山洞。
此時山洞周圍的樹木草葉一片凌亂,顯然這里剛才經歷過一番激烈的打斗。
身著玄甲的士兵們成包圍陣列對著中間的兩人。
一男一女,男子面容普通,身著女宅護衛(wèi)的侍衛(wèi)服,此時被卸了四肢壓倒在地。
而女子……
赫然便是如霜。
此時她失了往日的柔美,只是沉默著被人反剪住胳膊,跪倒在地。
直到面前出現一片玄色衣角,邊緣用金銀絲線繡著花紋,那是她在熟悉不過的衣服。
如霜緩緩抬起頭,癡迷地看著那張宛若神明的臉。
“殿下……”
如霜不自覺喃喃,臉上是謝嵐君從未見過的病態(tài)偏執(zhí)。
謝嵐君的眸子驟然變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