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石頭房子，我洗了把臉。沒有自來水，水是用手拉的。地上露著一截黑管子，安個拉手，一拉就往外涌出來一 股水。
我覺得奇怪，房子建在半山腰，當(dāng)初這井得往下打多深啊。
院子正中間的那棵歪脖樹也有些怪，渾身焦黑如炭，像被雷劈過，但依然屹立不倒，幾根枝權(quán)像人伸展開的手指，奇特地刺向天空。
“你爺爺在這兒住幾年了?”
“沒問過。”
“房子建幾年了?”
“幾百年了吧。?！眳切∪较肓讼?，“小時候我聽爺爺說過，他的爺爺都是在這里出生的，你算算?！?/p>
“那有歷史了，這樹也是吧?”
“梨樹，我在的時候還活著呢?！眳切∪酵锵У貒@了口氣，“以前可好看了，一到春天滿樹都是白花， 不知道怎么死掉的?！?/p>
休息了一會兒，我打算去史隊長家，把在山上見到吳飛的事告訴他，讓他們盡快抓住這個竊賊。
吳小再本來想跟我同去，不巧老頭兒在發(fā)脾氣，用頭把木門撞得咯咚響，每撞一下都仰天長嘆-一聲。那黑狗眼見主人那樣，也跟著愁眉苦臉，爪子一下一下地有節(jié)奏地?fù)现亍?/p>
“周尋，還是你自己去吧。”
“你看得了嗎?”我指了指老頭兒。
“沒事的。別忘了從山下買點(diǎn)菜，咱們快沒吃的了。”
“菜吃光了?”這些天我們都是去園子里摘，老頭兒種了些西紅柿、豆角、茄子。
“早沒了，你可是大爺，從不下廚房，不知柴米貴。”
“不是還有雞嗎?逮住清燉一一只得了，我來做?！睆膩淼牡谝惶炱穑揖烷_始打菜園里那幾只又肥又壯的雞的主意。
“我爺爺能扒了你的皮!”
“怕他?”
“別噦唆了，走吧你。”
“好，你小心點(diǎn)，大爺去去就來?！?/p>
史隊長住處的門大開著，我對著里面喊了幾聲，如設(shè)人特面等眼睛適我進(jìn)去看了一下，屋里依然陰森，大白天還拉營窗市。應(yīng)過來，我看到靠著墻角的-張床上躺著個人，頭上來著白紗布，是鉤子臉。
床邊上放著本臟兮兮的舊書，封面正好朝著我，《紅樓夢》，我覺得好笑，這家伙還挺有品位的，看得懂這個?
“你們史隊長呢?”
“出去了。”他轉(zhuǎn)過身子背對著我。
“幾時回來?”
“我他媽問誰去?”
“那我就在這里等他吧?！蔽也⒉幌敫^子臉計較，換誰攤上這種事心情都不會爽。
鉤子臉再沒吭聲，臉朝著墻，手指甲刺啦刺啦地劃著墻。
我在房間里轉(zhuǎn)了轉(zhuǎn)，那張正對著門的桌子上放著個相框，里面有幾張照片。上次離得遠(yuǎn)沒看清，這次我走近仔細(xì)瞧了一下，是一個女人的，從小到大哪個年齡段的相片都有，有的是幾個人合影，有的是單人照，穿著不同的衣服，非常漂亮，只是眉目哀戚，看起來悶悶不樂，不像是山里人。
有幾張是和史隊長-起照的 ，當(dāng)時他們還年輕 。
史隊長老婆嗎?要不他擺這些干嗎?
墻角有幾把大小不一，像鐵鍬似的工具，只是鍬面比較小，而且卷起來，像截掉一半的竹簡， 精光發(fā)亮，看上去非常鋒利。上面裝的桿子不是木頭的，黑漆漆的，像生鐵鑄成。這東西比平時見的鐵鍬精致多了，不曉得派何用場。
我站起來準(zhǔn)備摸摸看，史隊長從外面進(jìn)來了，他看到我在房里，不由得愣了一下。
“小兄弟，找我有事?”
“我剛才看到吳飛了?！?/p>
“在哪兒?”
“山頂上。”
“什么時候看到的?”
一半小時前，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還沒跑遠(yuǎn)?！?/p>
“山這么大，去哪兒找?”史隊長笑了，“不急。他做什么了沒有?”“畫東西，好像是在畫地形圖?！?/p>
“哦，”史隊長來了興致，“在哪兒畫的，你能帶我去看看嗎?”“現(xiàn)在就去?”
“你要是累的話喝口水歇幾分鐘也行，我給你倒茶去?！?/p>
“史隊長，墻角放的什么東西?”我捧著杯子，忍不住問?！澳莻€嗎? 洛陽鏟?！?/p>
“做什么用?”
“考古，哈哈。
“挖土的?”
“不是，探測，就是鉆進(jìn)地里去，看土層?！?/p>
“怎么鉆呀?”
“以后我用給你看，- - 看你就明白了。你和那姑娘相處得怎么樣?”
“ 我倆沒啥特殊關(guān)系，就普通朋友?！?/p>
“說實(shí)話，我不信。”
“沒必要騙你，你去問她好了。”
“我找難堪啊?走吧，咱們邊走邊聊，去山上看看?！?/p>
經(jīng)過半山腰的房子時，坐在院門口石階上的老頭兒嗽見了我們，惡狠狠地大聲吐了口痰，“王八操的!”
我們都加快腳步，裝著沒聽到。
“這老爺子真難何候，我看我還是別招惹他了。”
“唉，他神經(jīng)有問題?！?/p>
“沒難為你和你女朋友吧?”
“這倒沒有?！蔽蚁肓讼耄熬褪遣粣鄞鹄砦覀??！?/p>
“多大歲數(shù)了?”
“他自己說是八十了，我看也差不多。
“這么大歲數(shù)還能舞刀，了不起啊?！笔逢犻L禁不住笑了起來。到了山頂，我告訴了他吳飛所站的位置。
史隊長站在那里，背著手看了許久。突然他停住了，又扶了扶眼鏡，像是有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
“小兄弟，你帶筆了嗎?”
“沒，你瞅出東西來了?”
“吧，太復(fù)雜，兩句話說不清楚， 以后再跟你解釋.。”史隊長那狠拍了下腦袋，“我真夠笨的，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呢?”
“到底是什么玩意?”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哦。”我大感不解。
“吳飛順著哪條路下去的?”
“這兒，”我指了指，“你們要去抓他嗎?”
“不用，過兩天他會自投羅網(wǎng)?！笔逢犻L摸著下巴，胸有成竹。
回來后老頭兒的心情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在逗狗玩。他把一只破鞋子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狗就屁顛屁顛地去叼回來，再放到老頭兒手里。如此反復(fù)再三，樂此不疲。吳小再在旁邊笑瞇瞇地看著，這爺孫倆還真有意思。
“小子，你過來扔一下，這狗可聰明了”
“叫我?”我受寵若驚。
“不是你能是狗?”老頭兒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過去把鞋子接過來，順手-一扔，不巧落在籬笆墻上了。
黑狗跑過去，盯著墻轉(zhuǎn)了幾圈，無計可施。我正想著這下子掃了狗的面子，老頭兒又得生氣了，突然那狗跑了出去，過了一小會兒，它叼著另外-一只破鞋來了，得意地往老頭兒身邊一放，搖動著尾巴，- .臉諂媚，等著主人夸獎。
“這不算數(shù)吧?”我樂了。
“算!”老頭兒干脆地說。
黑狗也斜眼看著我們，汪汪叫了兩聲，像是說關(guān)你們屁事?逗得我和吳小冉哈大笑，沒想到這狗東西還是有幽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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