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長日短,宮遠徵起來的時候天都還是灰蒙蒙的,他照常拎起竹編的小筐,筐里的小耙子、小鏟子、小鋤頭碰撞著,發(fā)出的清脆金屬聲是晨間的開始。
沿途霜露重,清茶梅結(jié)著泠泠冰花,石脈水流滴滴嗒嗒。
宮遠徵蹲在花圃旁認真地澆澆水翻翻土,他目光專注,唇邊微翹,每次侍弄花草時,他總覺得就像是在照顧她,嬌氣又難養(yǎng)。
雪片蓮、白水仙、角堇……
他的眼神落在了遠處傳來細微動靜的藥圃處,欄桿后露出了念姝的身影,那是他養(yǎng)在徵宮里最漂亮的一朵花。
念姝打著哈欠蹲下,懶懶地拿了個小鋤頭哆哆哆地挖著土。
宮遠徵悄聲靠了過去,站在了她的身后靜靜地看著她。
銀線寶藍紋白袍,漆黑的長發(fā)從肩頭垂落至后腰,藏在發(fā)間的是一雙凍得微微泛紅的小耳朵。
宮遠徵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他彎腰靠近,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早啊?!?/p>
“?。 蹦铈惑@,捂住耳朵猛地站起,轉(zhuǎn)身就是一拳加一腳,她抱著手臂,壓不住的火大,“早你個頭啊,混賬東西,嚇死我了。”
她烏暗的睫毛沾著細碎晶瑩的淚花,隱隱跳躍著火星的眼中倒印著他。
“抓住了一個小賊,”宮遠徵忍住笑意,他黑眸微閃,低頭打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敢來偷挖我的草藥?”
“你不是讓我挖的嗎?”念姝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逗她,她抿了抿唇,又踢了他一腳,“討厭你了昂?!?/p>
宮遠徵聳了下肩,無辜眨眼:“好好好,你又討厭我了。”
“?”念姝蹙著眉,踢踢他的袍角,加重了語氣,卻更像是在撒嬌:“討厭你!”
宮遠徵笑了笑,他乖戾的眉眼在此刻柔軟得一塌糊涂,他將大氅解下蓋在她的身上,輕聲道:“我愛你?!?/p>
念姝像是啞了火的炮竹,紅著臉,小聲地咕噥:“……什么嘛,真是討厭?!?/p>
宮遠徵很早就明白討厭不是真討厭,喜歡才是真喜歡。
他牽起她的手,領著她在石階上坐下。
“怎么來這么早?”
“睡不著?!?/p>
“睡不著就來禍害我的草藥?藥房里又不是沒有?!睂m遠徵嘴上這么說著,但還是挖了一株出來。
“總覺得藥房里的沒有你養(yǎng)出來的好?!?/p>
宮遠徵壓不住嘴邊的笑,他默默地又挖了一株出來,眼中藏不住的得意和炫耀,舉起草藥晃了下,放進竹簍里,拿著鋤頭彎腰問她:“兩株夠了嗎?不夠再……”
“夠了夠了,洗手走人。”念姝迎著剛冒出來的太陽打了個哈欠,站起身走近了他,握住他的手就往溪邊走。
兩人蹲在溪邊的鵝卵石灘上,宮遠徵將手浸在了清澈的溪水中,舒展著手指,搓了搓手,指骨被冷水激得泛紅。
念姝用指尖碰了碰水,又縮了縮了手指。
宮遠徵蹙了下眉:“你回去再……”
“不要。”她將手浸在了水中洗了洗,又像抓魚一般抓住了他的手指,將他的手拎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