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少師，怎么了？”

就他事多。

念姝提筆懸在空中，朝著謝危望去。

謝危吩咐宮人道：“往后若非是疾風(fēng)狂雨烈日，都把東角的窗扇打開?！?/p>

果然事多。

念姝努努嘴，暗自腹誹著，就對上了他鎖定過來的無波眼眸。

謝危平靜地看著她，目光凝在了少女嬌嬌翹起的唇瓣上，微不可察地收攏了下握書的手指。

對不起，她不該腹誹他事多的。

念姝快速地扇動了幾下睫毛，拉平了唇角，低眸，縮小了存在感，乖乖寫起了試題卷。

刻漏上的浮標(biāo)隨著水位一點一點兒地上升，格外安靜的時間悄然飛速而過。

念姝將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地寫在試卷紙的一角，整張答卷整潔又漂亮，除了那個墨點。

她鼓了下一側(cè)臉頰，移開了目光，擱下筆，攤開的手掌接了捧陽光，曲了曲有些酸脹的手指。

謝危掀起眼簾，看到鍍了層淺淡金光的少女，不由自主地將呼吸放輕了些。

光都偏愛美人，此話不假。

少女挽云鬢，烏發(fā)浮金光，簡單地點了只輕薄的琉璃蝶，插了一根綴著明珠的步搖，她端坐著脊背挺得筆直，淡紅色的外衫被風(fēng)微微帶起，吹亂了朵朵皎白的繡花。

她幼時就被燕臨帶著滿京城的亂玩，打馬溜街，一擲千金，追細(xì)雪，拾落花，撲蜻蜓與蝴蝶。

少年愛戀從不遮掩沒有底線，寵她起來更是毫無原則，他以為她早就被寵壞了，骨子里都是嬌氣，可嬌氣歸嬌氣，沒有什么壞脾氣，秉性不壞，至真至純，像是樹上不染塵的白梨花。

謝危眉頭微動，他的“小梨花”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他的注視，抬起眼簾，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立馬低頭，裝了一副認(rèn)真嚴(yán)謹(jǐn)?shù)臉幼娱_始假裝檢查試卷，實則說不準(zhǔn)心里又在偷偷罵他些什么話。

低著頭的念姝目光動都不動一下，一句話看了十幾遍，放在桌案下藏在寬松袖口里的手指絞在一塊兒，繞來繞去地打發(fā)時間，就等著交卷。

這壞謝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知道盯著她，怎么其他學(xué)生不是學(xué)生嗎？

念姝癟癟嘴，又將面龐壓低了兩分，在心中把謝先生的大名聲聲叫得響亮又放肆。

謝危瞟了眼刻漏，放下了書本：“時辰已到，各位停止答卷?！?/p>

念姝舒了口氣，偷偷拉伸了一下僵直的手臂。

謝危一一翻看著呈上來的答卷，念姝的卷子他都不用看名字，單從一手清秀漂亮的簪花小楷就知道是她，他眸光深深拂過卷上的墨點，想到少女輕顫著的烏溜溜的眼眸時，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其余幾分卷子都可圈可點，唯獨最后一份姜雪寧的卷子，字跡潦草，在最后一頁還畫了個王八。

姜雪寧不想留在宮里的心思昭然若揭，可她現(xiàn)如今的變化，就必須得留在宮中。

謝危亦知道他的學(xué)生也對姜雪寧存了疑心，不然也不會與他一般派人去跟了姜雪寧，而且，只怕她在呂顯處買下那張琴送于姜雪寧時，她就斷定姜雪寧會留在宮中當(dāng)這伴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