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姝脫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渾身都在戰(zhàn)栗,她低眸靜靜地看著手中尚未開刃的短匕,忖度著緩緩開口:“現(xiàn)……”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壓了壓顫音,重新道:“現(xiàn)如今燕薛兩家之爭,想必這幾日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父親畢竟是上了年紀(jì)的人了,還是早點休息吧。”
言罷,沒等到腳步聲響起,她痙攣的手指便再也握不住短匕,手掌一松,短匕掉在了地上。
“小姐。”云靜隱含著哭腔跪在了地上,執(zhí)起她用力握緊刀柄而被硌出血痕的手掌。
念姝平靜地掀起眼睫看向門簾,鴉色的瞳孔里落了層濃睫倒下的陰翳。門外的宣平侯就算不走,風(fēng)清也會壓著他走。
“要是夫人還在……”云靜墜下淚來,“奴婢去告訴燕世……”
聽到燕臨的名字時,念姝陰郁的眉眼陡然緩和了些,她反握住了云靜的手,傾身極為認(rèn)真地看著她說:“不能告訴他?!?/p>
“好,好,奴婢不說,奴婢不說,”滾燙的血珠落在了云靜的手背上,燙出了她的淚珠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那謝先生那里……”
念姝蹙了下眉,抽回了手:“誰都不用說。”
云靜止了聲,抹了把眼淚:“我重新去給小姐端碗醒酒湯來,小姐喝了早點睡吧,我跟風(fēng)清會守著您的?!?/p>
念姝看向雕花木窗外:“不用了?!?/p>
“小姐……”
念姝拾起地上精美的短匕朝著大雨滂沱的天地間走去。
雨仍是大,濺落的水珠氤氳出濃濃的水霧,將濃墨般的天地暈出一片糟亂。
傘是跟著人走的,但一直跟不上人。
“你先回去吧?!?/p>
念姝的發(fā)尾下巴衣袖指尖衣角都在滴滴答答地墜著水珠,她面無表情地推開了祠堂的大門,將短匕放在供臺上,轉(zhuǎn)身一提潮濕的裙擺就跪在地上。
云靜看著渾身淋透,身形越發(fā)單薄的少女,關(guān)上門,跪在了她的身后。
*
此夜漫長的像是沒有邊際,像是太陽也被雨水沖刷殆盡。
馬車在無人的長街上行駛緩慢,在宣平侯府外停了下來。
她又是醉酒又是遇到了這種事,難保宣平侯今夜不會去看她。
謝危靜靜地坐在馬車上,守在侯府外過了許久沒等到侍女們遞出來的消息,緩緩離去。
知道真相的燕臨獨坐在屋中,舉盞盡飲,一盞又一盞的烈酒灌入喉。
念姝跪在祠堂中,潮濕的衣衫皺巴巴地貼在皮膚上,發(fā)冷發(fā)寒,她看著一塵不染的牌位,在明明暗暗的火燭之中,重新孕育著一身骨血。
天亮,雨也停了。
念姝磕絆著起身,指了指供臺上的短匕,吩咐道:“派人,去開刃了它?!?/p>
*
被雨水洗滌過的天空格外的藍(lán),除了被打彎的花枝和落了滿地的秋葉好似無人知道昨夜下的那場秋雨有多磅礴。
還沒休息多久的念姝穿戴整齊地坐上了馬車,去見了一趟頻頻遞消息過來的安氏。
安氏本是母親留給她的人,管著鋪子店面莊院田地,而且在京城能賺錢的生意大多都經(jīng)了安氏她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