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危止了聲,剩下的話消失在了唇齒之間,他抬眸看著跪起來環(huán)抱住他的少女。
“這樣會好一點嗎?”
少女無論是語氣還是姿態(tài),給人的感覺都像是暗室里唯一的燈火,像是海面上唯一的浮木,又或許是雪夜里唯一的那盆炭火。
但她垂注下來的目光并非救贖。
謝??粗蝗缂韧?,清澈的像是照不進任何東西的眸子,只覺得她真是個天生的騙子。
不會有人比她更涼薄了,對所有人都好,又享受著所有人的好,卻從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謝危抬起僵直到指尖都開始發(fā)麻的手掌蓋住了她的眼睛,聽著她溫柔綿軟的聲音,就如同不看她那張美麗無暇的皮囊,只聽她的琴聲一般。
笑的,哭的,她創(chuàng)造出來的,他都為之深深渴望著,就好像這才是他與這個糟糕透頂?shù)氖澜缥ㄒ坏穆?lián)系。
被遮著眼的念姝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但還是放任了他的動作,笨拙地拍著他的背,扯天扯地的亂說一通,調(diào)節(jié)著他的情緒。
從桌上的琴說到了門外的葉,又從門外的葉說到了空中的風。
“先生,你看外面這么大的風,有句話怎么說來著,那什么廟小妖風大?!?/p>
那什么真想說臟話。
謝危沉默,捂她眼睛的手甚至想將她的嘴也捂上了:“……”
他有時候也想不通,怎么會教出這么個奇怪的孩子來。
說她聰明她馬上就能蠢給你看,說她真誠她馬上就能搬出虛偽的那一套給你,說她美好干凈得不像話可她又藏著不少不為人知的暗色。
“先生,宮門快下鑰了吧,現(xiàn)在日頭變短了,一會便要天黑了?!彼郎厝岬負嶂暮蟊常种概c語氣一般輕快地劃過他的脊背,就像是在撫摸某種大型的獸類。
日光偏轉(zhuǎn),他們坐在明暗的交接線上,謝危透過層層書架,望向了殘陽如血的天幕,淡漠到完美的臉上沒什么表情,被紅透照亮又漸漸地籠蓋上了一層陰影。
“先生,好點了嗎?”
可能從未好過。
她的眼睫輕輕顫抖,癢癢地蹭動過他的掌心,就像是捉了只蝴蝶。
謝危手指微動了一下,她白皙的臉被他的手掌蓋了大半,只剩下被陰影覆蓋住的小巧鼻尖和淡紅色的翹唇。
如果她帶他走不到光亮處,那被他留在暗處也是好的。
“你怎么不說話?你再不好,我就不好了?!彼г沽寺暎袷浅榱斯穷^般瞬間癱軟了身體跪坐在了地上,“好累?!?/p>
謝危收回了手掌,低頭看著她:“……這才過了這么會?!?/p>
念姝仰著臉沉默了會,面無表情地開始瘋叫:“喵喵喵喵喵……”
從第一聲喵開始,謝危平穩(wěn)下來的呼吸重新變得急促,遠山一般淡然的眉眼重新匯聚起了黑云風暴,垂在身側(cè)的手掌用力收緊。
念姝見風使舵,通時達變地就止了聲,她低頭瑟縮成團,哆嗦了下,怯生生地抬眼看他,眼里藏得不好的狡黠卻順著翕合的眼睫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