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像是對春天有什么虧欠似的,明明該是和煦的日子,天氣卻還是陰沉沉、涼颼颼的,風吹來的時候還帶著些冬日的陰冷。
念姝說不上來這段時間的感受,總覺得他們底下的人做再多的努力,想要拼了命地去改變些什么,而上層的人對此并不在意,甚至對他們不屑一顧,她有些不確定這件事真的會像哥哥所想的那樣得到妥善的解決。
“不是!你們憑什么抓我們,我們行得端坐得正!”
窗口傳來熟悉的聲音,魏若來趕緊從椅子上起來奔到窗口,手上還綁著繃帶的姜虎豪被兩名警衛(wèi)鉗制著帶出了醫(yī)院,剛上完藥的牛春苗一瘸一拐地走出來見狀同念姝一起拉住了沖動想要上去的魏若來。
“魏若來你清醒一點,現(xiàn)在上去,我們幾人都會被抓的!”
魏若來稍冷靜了一些,轉頭扶住念姝的肩膀,連忙說:“這樣不行,我得去找先生一趟,你和春苗先回家吧?!?/p>
念姝點頭答應:“好,你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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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因為假幣案的事情牛春苗和魏若來都受了傷,三個人擠在七寶街的閣樓總不是個事,念姝花了十塊大洋租了個更加大的房子,等她帶著腳上受傷的牛春苗上樓回到屋里,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她出門前就煲了湯,又燉了點好消化的粥食,現(xiàn)在摸著有些溫涼,但只需要熱上一熱就可以吃。
夜深人靜,牛春苗再不放心魏若來也扛不住藥效沉沉睡去,念姝關上房門,等在了小客廳里,桌上玻璃花瓶里放著的是上次沈近真送來的那束花,幾日過去也還沒蔫,新鮮如舊。
回來的魏若來失魂落魄地摔在凳上,滿臉皆是疲憊和惘然。
念姝倒了杯熱水給他,坐在了他的身邊:“怎么了?”
“阿念?!蔽喝魜黹_口有些沙啞,他拿起水杯抿了口水,潤了潤喉嚨,卻依舊艱澀道,“真相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因這件事而死掉的黃包車夫,被假幣坑害的百姓他們的冤屈無人在意,我想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樣!”那些假幣和煙土都是南京用來斂財?shù)氖侄?,他們找到的真相和證據(jù)都要盡數(shù)銷毀,最后找兩個替罪羊就能了解此事。
念姝抬手蓋在他握緊水杯用力到顫抖的指骨上:“沈先生?”
魏若來嘲弄地低笑:“他說政治就是妥協(xié),他們的背后是孔家,是大姐,而余志英和康少捷不過是底下辦事的小嘍啰而已。”
念姝皺著眉,猶豫了一下說道:“哥,你有沒有想過……就像一顆樹一樣,它表面看起來還行,但它的根早就爛透了,人再怎么給它修剪枝丫也是沒有用的。”
魏若來仍是握緊杯子,微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我知道近真送我的那本書被你拿走了,那你有翻開過它嗎?”念姝緩了緩繼續(xù)說,“我覺得那本書里的東西可能才是哥哥你想要的。”
魏若來手指有些僵硬,安靜了許久才說:“阿念很晚了你先睡吧,明日就是記者發(fā)布會,我想再聽聽先生怎么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