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著煤油燈的昏暗小屋就像是一座孤島,寧靜又平和,但許多事情無數(shù)次地提醒他們不能過于沉溺過往,在時光的流里,在這個會吃人的世界里,他們必須奔跑著不斷往前。
念姝拍了拍魏若來的背,他也松開了她,微光下他眼角有些泛紅,魏若來眨了眨眼睛,收起了那些翻涌不停的情緒,抱起桌上的箱子,側(cè)頭對她說:“走了,回家了?!?/p>
他們下樓的時候,人都去吃晚飯了,只有爺叔一人 坐在燈下,桌上是一副擺好的西洋棋和一盞泡得碧綠的茶水。
爺叔抬頭看向他們:“要走啦?”
念姝點點頭。
爺叔嘆氣像是提前與他們告別,他說自己的兒子在香港發(fā)展不錯,也想接他過去一起生活,他也決定過段時日就離開上海前往香港。
七寶街早已物是人非,前幾年這里有多熱鬧,有多少煙火氣,現(xiàn)在就有多蕭條,多冷清。
魏若來與爺叔又講了一會話,爺叔也是他的貴人,在他數(shù)次迷茫困惑時,爺叔便像是破除迷霧的光。他們都知道爺叔之前必定也是響當當?shù)拇笕宋?,但他們從來都沒有問過爺叔的過往。
念姝與魏若來跟爺叔告別后就離開了七寶街,巷弄的石板依舊松動不穩(wěn),月光仍是皎潔無暇,他們背后落影,面前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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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近真對于此次的局面有些拿不準,在她看來建設(shè)庫券明面上是振興實業(yè)搞戰(zhàn)后建設(shè),她也是疑心會不會是掛羊頭賣狗肉,她帶著困惑找了在服裝店里的裁縫徐諾。
徐諾比她看得更清楚明白,南京高層的本質(zhì)便是一個獨裁的軍閥,他們在意的不是民心,而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團,所以這幾年他們一直都在大肆斂財。
念姝是晚一步到裁縫店的,她在報社工作也便利了他們在報紙上互相傳遞信號。她剛上樓進房間就聽到沈近真在說民心之事。念姝把帶來的報紙放在桌上,在沈近真旁落了座,關(guān)于民心可用,哥哥他們想著的是用民心建設(shè)國家,可其他人想著的無非是利用民心來斂財罷了。
“人民對南京最終會失望。”徐諾嘆道,“等到那個時候,他們會有更好的選擇,就像你哥哥魏若來,假幣案已經(jīng)傷了他一次,這次他肯定會更加失望?!?/p>
徐諾說的沒錯,念姝想到每日都為建設(shè)庫券的事情忙不停的魏若來,他此刻心里懷著的期望有多大,到時候現(xiàn)實便會讓他有多失望。就同當初感情一事一般,即使路難走,會承擔痛苦,魏若來希望她能自己想明白,而念姝也希望在這件事情上魏若來也能自己想明白,即使這條路會更難走,要承受的痛苦會更多更多。
徐諾有些失神,又慢慢地變得堅毅:“這個過程非常痛苦,我們都深有體會,但也只有自己去經(jīng)歷,去反省,去思考,才能從所謂的信仰的廢墟里爬出來,才會更加珍惜黑暗中的那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