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清音閣與念姝看戲前，如懿曾求見過他，口口聲聲問他信不信公允之道，面上又是平靜又是悲傷?；实刍叵肫饋?，不由自主地便皺了眉。

念姝旁的不知，皇帝與如懿的感情如何相知相許她也不在意，她只知謀害皇嗣可是大罪，如懿要是被她的貼身宮女背叛而心如死灰，當時不竭力辯解還說出百口莫辯的話來也就算了，但她進冷宮前也緩了幾日，一見到皇帝竟然還在說些情情愛愛之事，期待她的少年郎能相信她的無辜，是當真半點不為她的族人著想。

況且這事情又不是沒有轉圜辯駁的余地，皇帝相信她不說，那沉水香在宮里是只有如懿一人用，但又不是除了如懿別人都拿不到沉水香的，而且害人的朱砂又是哪來的，如果是太醫(yī)院取的，誰派人取的，什么時候取的，取了多少的也不查一查……

好吧，宮里好多事整日里查來查去到最后也沒個結果，這件事查不清倒也不奇怪。

念姝又想到剛才在路上碰到的海常在，膽小怯懦，說起話來眼神飄忽不定，聲音輕如蚊吟，也就只有說起冷宮的如懿時，整個人才像是活了過來，有了說話的勇氣。

念姝不懂她們的姐妹情深，也不懂如懿到底幫了海常在什么，值得她死心塌地，以她為中心，為她而活，整日就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她也不懂，海常在懼怕皇帝，怕他當初醉酒后給她帶來的傷害，可她卻與皇帝心愛的女人要好又是怎么想的。

除了海常在，念姝還覺得本可以與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在一起，卻跟著如懿進冷宮還要伺候她的宮女也是可憐，還有那個李玉公公，念姝原以為他是個聰明的，但現(xiàn)在看來，他連自己到底伺候的是皇帝還是如懿都分不清，偏向如懿也偏的太明顯了些，不像進忠，上討皇帝歡心，下對嬪妃們個個都是體體面面的。

皇帝不知是真心還是對她展示著他的情深，邊走邊說著曾經(jīng)的舊事，說起還在潛邸時的青櫻。

念姝唇邊抿著微薄的笑意，垂下涼薄的眼聽著，適當?shù)臅r候跟著皇帝一塊懷念兩句潛邸的舊時光。當初太后說降如懿為貴人，皇帝后來說著這般處罰太過嚴厲，結果還沒過上一日，轉頭就把人打入冷宮，還說是為了保護她。

冷宮是什么地方，還保護。

念姝借著與皇帝說笑，揚起唇有些輕蔑諷刺地笑了幾下，沿途所有的小宮女小太監(jiān)無不垂首避讓，唯恐沖撞了他們，她早就發(fā)現(xiàn)了權勢的好，只要站得足夠高，人不但會有畏，更會有敬。

念姝跟著皇帝停下腳步，稍稍抬起眼，看他專注又輕柔地摘去她發(fā)間的落花。

她好希望自己不要成為皇帝真心愛著的人，不然那日子過得也太慘了些，別人珠翠玉環(huán)，描金刺繡，而真愛的人被保護在冷宮里，吃得是糠咽菜，穿得是麻布衫，真真是可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