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姝端坐在臺上,對上蕭蘅含笑的目光突然心里無端發(fā)緊,搭在琴弦上的手指都顫了顫,讓她對著他彈琴她有些緊張,就好像他是來專門檢驗她這段時間的學(xué)習(xí)成果似的,真是有夠恐怖的。
“肅國公的嘴在燕京坊可貴著呢,哪個唱曲弄琴的不想讓他點評一兩句的?!?/p>
念姝抿了抿發(fā)干的唇瓣,低下了腦袋,開始祈禱考官們能看在她的努力上稍稍地對她放點水。
“比賽開始?!?/p>
她收起了小心思,按著琴弦彈奏起來,沒有懈怠而練出來的薄繭承受得住琴弦的冷硬,不再讓她敏感脆弱的手指感到疼痛。
小娘子的琴藝算不上很好,放在人堆里也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水平,但她彈得投入,乖乖的,安靜的,認(rèn)認(rèn)真真地彈完了一曲,便眨巴著烏清的眼睛毫無怯意地望著他們。
周圍一圈的學(xué)生已經(jīng)自發(fā)地鼓起掌來,他們早就把她視若他們的一員了,都想著與她更加親近。
“好?!笔掁坎活櫵四抗猓苯拥?,“我不是琴師,聽不懂技巧,只略談感想,念家二娘子琴音令人感到日暖風(fēng)和,聽得悅耳動人?!?/p>
沈玉容也多看了她幾眼,就是她與現(xiàn)在的“姜梨”在貞女堂交好。
其他幾人紛紛稱贊了一番,說她在琴藝上還是有天賦的,只需要技法方面多加練習(xí),日后必定不凡。
念姝才不管以后的事情,也顧不上蕭蘅、沈玉容的目光,反正,現(xiàn)在他們這番話已足夠讓她不用卷鋪蓋回家。念姝高高興興地下了臺,徹底放松下來,待在陰涼處開始欣賞別人彈奏。
姜家三娘子彈的是《雁落平沙》,指法精湛,琴藝嫻熟,而她后面上場的就是薛芳菲,她剛開始撫琴,不少人就皺起了眉頭。
“彈這種不知名的小曲,丟人現(xiàn)眼?!?/p>
“珠玉在前,這琴確實有些難以入耳了?!斌@鴻仙子淡淡地對著身邊的樂癡綿居說道。
“這彈得是什么曲子,我怎么從來沒有聽過?”
綿居細(xì)聽才辨出來:“她彈得是《芳菲落盡梨花白》,過去我游歷四方時曾聽過這個曲子,只是個不入流的民間小調(diào),因曲風(fēng)哀婉,令人印象頗深。不過,這個怎么能和《雁落平沙》相比呢,簡直就是云泥之別?!?/p>
念姝聽過薛芳菲彈琴,也是在聽她彈琴時才知道她與今科狀元沈玉容曾經(jīng)是少年夫妻,只不過后面發(fā)生了一些事情,讓沈玉容拋棄了她。薛芳菲只和她說了這樣,她也只知道這些。
忽然,不知從何處卷來一陣?yán)婊ǎ瑵嵃椎睦婊ㄋ蒲┮话慵娂姀奶炷宦湎隆?/p>
念姝伸手接了幾片梨花瓣,不免又想到真正的姜梨此刻還不被人所知地葬在青呈山,一時有些悲傷起來。
所有人都沉溺在琴音中,唯有蕭蘅始終都像個游離在外、冷眼旁觀的看客。他展開黑金的扇子抖落扇面上的梨花,偏頭從梨花雨的間隙中望去,只見她眼眶泛紅,眼里還噙著抹淚水,不知她是被哀婉的琴聲所感觸動了什么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