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林在福不想承認(rèn)，但現(xiàn)實就是他的女兒惠君早就已經(jīng)死了。

那眼前的人是誰？

林在福渾身僵硬，沉默地站在走廊上，雨衣下抽搐痙攣的手指往下滴滴答答掉落著雨珠，頭上的感應(yīng)紅燈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陰暗、窒悶、潮濕，而一門之隔，溫馨的暖黃色燈光驅(qū)散寒冷黑暗，不怎么使用的廚房內(nèi)好像燉著什么，散發(fā)出肉類和某種香料的氣味，她正把碗筷放在桌上，抬起頭，漆黑的眼眸空洞又陰森，笑著朝他喊道：“爸爸?！?/p>

是夢嗎？林在福質(zhì)疑自己，掐緊的手心傳來微微的刺痛提醒著他這一切的真實。

“你是誰？”他嘶啞地冷聲質(zhì)問，流淌在血液中的痛苦讓林在福咬緊的下頜開始顫抖。他毫無預(yù)兆地沖了上去，掐緊她的脖頸很重地壓在餐桌上。

“好疼……爸爸……惠君……今天生日……”她沒有掙扎，轉(zhuǎn)了轉(zhuǎn)漆黑的眼珠，冰冷蒼白的指尖搭上他青筋暴起的雙手，“鴿子受傷……救鴿子……”

林在福聽到了籠中振翅撲騰的響動，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到了裝在水果塑料筐內(nèi)的白鴿。林在福呼吸急促，瞬間轉(zhuǎn)過頭，手下女孩的額上是被霸凌時，玫瑰刺冠留下的痕跡，關(guān)節(jié)處是從高空墜下的扭曲……

“惠君，惠君……”林在福驟然松了手，顫抖又小心地去擦她眼角的淚水，望著她像玻璃一樣的死氣的眼睛，緊緊地抱住了她，泣不成聲。

她不是惠君，但又是惠君，她們一同誕生，她飲她的血，食她的肉，她的白骨撐起的皮囊成為了她無處可歸靈魂的家。念姝垂下頭，黑色的劉海落在蒼白的額前，蓋住她無物無光的眼睛，猩紅色的嘴唇微微彎起。

*

天氣陰沉，太平洋小島上近日來雨水不斷，林在福開著貨車送女兒去上學(xué)。

他從后視鏡里看她，瘦弱的少女穿著白襯衣藏青色校服裙轉(zhuǎn)頭安靜地看著窗外的雨，隨著她開始擁有心跳，皮膚開始有正常人類的溫度，她就潛移默化地發(fā)生了某些的變化，外貌開始變得美麗又陌生。林在福帶她補辦了身份，懸在書包上的學(xué)生證上是她的一寸照和她的新名字念姝。

到了學(xué)校，雨勢未見小，念姝透過車窗玻璃看到白墻紅瓦的校舍在雨中模糊幽暗的輪廓。林在福套著黑色的雨衣拿好傘先下了車，走到后座推開車門，撐傘送她進了學(xué)校內(nèi)。

都馬市的靜華高中是一座女校，念姝很快融入了這里，在旁人看來就好像她并不是什么插班生，而是一直都是這里的學(xué)生。二樓走廊靠著欄桿的高靜書叼著煙百無聊賴中看到了念姝，她微微瞇了下眼，只覺得眼前的少女說不上來的有些熟悉，身后女生們的笑聲尖銳囂張，黃雯凌從教室內(nèi)跑出來，撞了下她的肩膀，“看什么呢？”

高靜書夾著煙，吐了口煙氣，“沒什么，我都快無聊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