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姝有段時間沒來沈之衡這兒了,她早些年迷上了西洋傳來的童話故事,非要住帶閣樓的尖頂洋房,花園里還必須養(yǎng)紅玫瑰,別的花都要不要。沈之衡這兒是舊時代大戶人家的宅子,走完了長長的回廊穿過覆雪的院子就到了住的地方,屋子里原來都是些老家具,近幾年才慢慢多了些來自西洋的物件。
司徒威漣一進(jìn)屋目的明確地就去取錢,念姝一進(jìn)屋也目的明確地找了個適合窩著的扶手椅坐下了,皮子都有些被凍硬的小皮鞋又東倒西歪地落在地上,她隔著門上的玻璃格子能看到院中結(jié)冰的大水缸,身子往下滑下,能看見院里的枯樹漆黑的樹枝上堆了層雪,再往下滑下些,便能看見黑色的瓦檐和大片灰藍(lán)藍(lán)、陰沉沉的天。
沈之衡自這次受傷開始,他就再難以吃下正常的食物,吃什么吐什么,司徒威漣就猜測這是受傷后的后遺癥,恐怕以后沈之衡都只能以血為食了。
司徒威漣擰著眉頭:“你如果再像現(xiàn)在這樣抗拒對鮮血的渴望,也許是幾年后,又有可能是明天,總之你變成以血為食是必然的結(jié)果?!?/p>
念姝盯著司徒威漣和沈之衡兩人來回地看,司徒威漣天生就是吸血鬼比起后天轉(zhuǎn)化的沈之衡力量更為強(qiáng)大,對血的渴望也沒有沈之衡那么強(qiáng)烈,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沈之衡一直在抗拒血的緣故。
沈之衡擦了擦唇角,面色凝重,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得盡快找到他?!?/p>
司徒威漣知道沈之衡在說誰,但他還是假裝不知道地問道:“誰?你的弟弟?那個把你變成這樣的人?”
沈之衡沒有說話,但已經(jīng)是默認(rèn)了這個答案。
念姝直接問:“如果真得有一天你找到了他,你會怎么對待他,殺了他嗎?”
司徒威漣抿緊了唇,直勾勾地盯著沈之衡,也是在意他口中的答案。
“先找到他再說吧,當(dāng)然我也做不了什么,百年過去,我還是只想弄清楚我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鄙蛑猹氉宰谧狼?,望著不遠(yuǎn)處擺動著的鐘擺眼神幽深。
司徒威漣問:“你不恨他嗎?按照你之前說的,他可是害了你全家滅門的人?!?/p>
沈之衡像是有些出神,緩緩道:“百年的執(zhí)念了,一切都只有先找到他,才能有個說法吧?!?/p>
念姝與司徒威漣背著光都在暗處,隔著一張餐桌仿佛與沈之衡涇渭分明,他們于黑暗中靜靜望著,仿佛一眼就能望盡他命運的軌線。
沈之衡常說,身而為人,且修身,且渡人,且如水,居惡淵而為善,天尤也。他身上的力量早已超越一般常人,但他比人還講究體面,他底色是溫良克己,有原則有底線,辦理報社也是為了替在這個世道中水生活熱生活著的百姓發(fā)聲。
“威漣,你還有話要說嗎?”念姝看向他,不懂司徒威漣還要拖到什么時候去,他明明就是沈之衡找尋百年也找不到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