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銀色的海。

一條條色彩斑斕的游魚從她的身邊穿過，游動的漣漪帶來一連串細(xì)密的氣泡。

念姝抬起頭，柔和的光線隨著水流晃動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影，海面之上是一輪紫月，將天空都染成了瑰麗濃郁的紫。

有人停在海岸邊，她看得到他攪弄出細(xì)小波浪的手指，看得清他如墨一般的長發(fā)，就連他身上古樸衣衫上的繡紋都看得清楚，唯獨他的臉上像是蒙著一層白蒙蒙的霧。

念姝破水而出，沾水的眼睫還未睜開，聽見一聲輕輕的笑，薄薄的唇便落在她濕漉漉的眼皮上。

輕柔細(xì)膩的吻，帶著極淡的香氣，像是潮水席上金沙退去時殘留下來的脆弱泡沫，轉(zhuǎn)瞬即逝。

*

極域。

梵樾將昏迷的念姝帶回來后就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就連自己的傷都有點顧不上，他伸出手指輕點了下她蹙緊的眉心，少女遭受反噬身形小如木偶，現(xiàn)在躺在玉盒里，身上蓋著的也是一方疊起來的絲帕。

前幾日，寧安城中，蘭陵上仙用仙法抹去了全城百姓的記憶，他們都不記得什么妖毒、狂人，也不記得當(dāng)初由敬生恨，恨不得殺了城主的人是他們，只記得城主是重病身亡，也只有白爍、梵樾他們一些人還記得無念石覺醒了一念。

白爍也從中看清楚了妖族無情，仙族無為，人族無力，誰都靠不住，誰也靠不住，求人不如求己。

她沒有拜入仙門，而是跟著梵樾入了極域，進(jìn)了妖殿，她想要替父報仇，想要變強(qiáng)，單憑人族做不到，比起無用的仙族，唯有皓月殿才能助她。

在皓月殿兩日，白爍還發(fā)現(xiàn)冷酷無情的梵樾竟然也會有記掛擔(dān)心的人，只是那人就如他不被允許窺探的密室一樣，她只知道對方是個女子。

念姝醒來的時候，渾身軟而無力，差點讓她以為自己癱了，而她體內(nèi)重新運(yùn)轉(zhuǎn)流淌起來的靈力讓她有了點力氣，一瞬間，她的視線有所扭曲，身形也跟著抽長，身體傳來些許她已經(jīng)習(xí)慣的生長痛。

血液攜同靈力淌過全身，骨骼如同春筍破土發(fā)出細(xì)微的咯吱聲，僅是片刻呼吸，對她來說已然過了數(shù)年。

這一次沒有得到補(bǔ)充的生長好像有點難熬。

朦朧濕潤的視線中，梵樾朝她奔近，神情是難見的驚慌失措，彎腰抱住她時，就連聲音也是難得的低柔。

“別忍，我在這兒?！?/p>

念姝順著他手掌的力道抬起汗津津的蒼白面龐，仍是咬著唇，疼痛完了便是像傷口愈合結(jié)疤時的那種癢。她望著梵樾，在他覆下的陰影里感受到體型差異上帶來的威脅和壓迫感，而且他還完完全全將她的狼狽收入眼底。

這可真是讓人有點煩那。

念姝斂下眼睫，在與梵樾的相處中，她從頭發(fā)絲到腳底都藏了小心思的包裝過，什么衣裙配什么首飾她穿戴著好看，什么角度笑起來天真漂亮，最令人心動，她以一種完美又清醒的姿態(tài)試探著他的底線，或者說想要戲弄他，想看看他的喜歡到底有多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