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初離開洛陽,酈娘子賣完田地,還對著左鄰右舍夸下海口,說以后不會再回洛陽就在汴京安家,可那時候沒想到汴京就像個銷金窟,她們這才到京城幾日,錢就跟流水似的往外花,要再這般坐吃山空下去,用不著一年,她們怕是就得一家人上街討飯去了。
全家人一塊商量著,租下一座前鋪后院的大屋,后院住人,前鋪做些茶坊買賣,起名為四福齋。
念姝喜歡調(diào)香制香,大娘也是沒想到她會有不鬧著出去玩的一日,就乖乖巧巧地坐在暖融融的后廚里擺弄調(diào)配著花粉和香料。
她想學(xué),大娘便一一教她,教著教著卻發(fā)現(xiàn)她好像天生就通這一道,壓根不需要她怎么教,不但如此,茶道插花也是一點就通。
茶坊里的吃食被周圍酒家商鋪打壓著吸引不來客,她們鋪子對面又是名氣大的潘樓,生意不好做,但她與大娘調(diào)的一手合香和三娘別出心裁,描繪花樣的茶湯卻引來不少文人雅士。
她們姐妹幾個又商量著改了改四福齋里的格局,大間都改成小間,讓小小的四福齋變得格外雅致,不管是談書論畫,還是閑聊休憩,喝完熱茶湯的是再合適不過,范良翰還給她們帶來了些字畫充門面,其中有一幅還是柴安家中收藏的名畫。
“發(fā)什么呆呢?”三娘盈滿茶香的手在念姝面前晃了晃,少女好像一夜間長大了,似乎有了許多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跟四魂五魄丟失似的靜靜坐在那兒,就是連四娘都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沒什么?!蹦铈弥y匙,往鏤空的香球里添香,心思卻還是飄的。
她昨晚夢見了那陌生的郎君,他站在煙濛濛的雨中靜靜地看著她,雨珠劃過他俊雅的面龐,沒入衣襟,又從他的腕骨淌過手背繃起的骨線,自又長又直的手指上滴落。他還說了一些話,聲音低低沉沉的,又像是貼著她的耳朵在說話。
這一切都讓他看上去很怪,也讓她覺得很奇怪,導(dǎo)致她現(xiàn)在想到這件事就有種說不出來的別扭。
“嘗嘗,這酥兒印夠不夠火候?”瓊奴拈起一塊酥兒印遞到念姝唇邊。
念姝回過神,咬著剛出油鍋的酥兒印,一下便將煩惱的事情拋之腦后,點頭道:“剛剛好……再給我來一塊……”
瓊奴無不應(yīng)她,又拈起一塊想要投喂。
三娘打趣道:“你這肚子就沒空過,又是烙餅又是酥兒印的,要不要再吃碗姐姐打的茶?”
念姝拿帕子擦了擦唇上的碎屑,繼續(xù)往香球中添香:“茶就不吃了,我聽娘說晚上吃羊肉,我要留著點肚子?!?/p>
“吃羊肉?”最愛吃羊肉的四娘驚喜出聲,她們到汴京以來為了省些銀錢已經(jīng)有段日子沒吃頓好的了,每日都是吃些素食,葷腥見得少。
“是啊,今兒吃完,要是還想吃,咱們明日也吃羊肉?!贬B娘子眉眼都是笑意,四福齋的生意蒸蒸日上,這幾日賺的錢不少,她們也算是在汴京稍稍站穩(wěn)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