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姝在魚羹小攤前一停步，發(fā)現(xiàn)那紅衣少年帶著幾個家仆一直跟著她，她捏住幾枚銅板，撇了撇唇，像是沒發(fā)覺似的繼續(xù)往前走。

長街的小巷邊上有不少討錢的乞兒，這些孩子都是得過四福齋照顧的，也認得她。

楊羨也是奇怪了，這小娘子凈是挑些人少的地方走……不過，這樣也好。楊羨狹長的眉眼充滿了迫不及待的捉弄之意，嘴唇輕蔑又得意地微微揚起，流露出幾分惡劣的笑意。

念姝暗暗擺了個手勢，朝巷子里一拐，左右看了看，便抄起半桶也不知道是干什么過的臟水，靜靜等著。

昨日又下了一場雨，很少能見到陽光的巷子里陰冷又潮濕，年久破碎的石磚還積著水，散發(fā)著不太好聞的腐爛氣味。

楊羨在汴京城里就壓根沒來過這種地方，他也是回過味來，或許這小娘子是故意將他往這里引。

他抬了抬手，示意跟著的仆從停下，心想，就算是小娘子故意引他來的，他也不覺得一個看起來纖弱的小姑娘能做出什么事情來，說不定是發(fā)現(xiàn)他就怕了，心里一慌才不小心踏入這巷子，結(jié)果越走越偏。

楊羨想到那畫像上的女孩子會流露出害怕緊張的神情，就忍不住有點心猿意馬。

巷子里忽然響起幾聲小孩打鬧般的吵鬧聲，楊羨皺了皺眉，腳步一轉(zhuǎn)拐進小巷，迎面就是一桶冰冷的水。

楊羨在水潑面的一瞬間來不及躲開，只屏住呼吸，閉上了眼，水沖得他束得整齊的頭發(fā)散下來一縷，還有些枯枝爛葉的沾到了身上，吸飽水的紅衣轉(zhuǎn)為更深的顏色，袍角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著水珠。

像是剛從地里拔出來，草草在水盆里過了一遍的櫻桃蘿卜，纓子還在不斷滴水。

念姝丟下手里的木桶，忍不住笑出聲，插著腰便道：“紅蘿卜，你是誰，跟著我要做什么？”

楊羨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珠，聞到一股怪味，心里頭的火是越燒越旺。從來沒有人敢這么對待他，就算是天仙般的人那又怎么樣，女色非他所好，再漂亮的女人也不過是個木頭樁子。

況且她管他叫什么？什么紅蘿卜……怪不得都說四福齋酈家是鄉(xiāng)野來的小門小戶。

念姝踢了一腳木桶，冷哼道：“說話呀，只是眼睛看不見又不是啞了?！?/p>

楊羨深吸一口氣，胡亂地又抹了一把臉，睜開眼看了過去：“好大的膽子，你可知……”

像是被捏住脖子似的，楊羨微張著唇，怔怔地看著她，咽了咽喉嚨。

念姝見過汴京城中富貴權(quán)勢人家的紈绔，他們有時會結(jié)伴進潘樓設(shè)宴聽曲，有時會騎著馬兒吊兒郎當(dāng)?shù)卮┻^長街，穿金戴玉，不管是身上的袍子還是腰間的系帶用的都是京中最好的東西，就跟他一樣，神情也是一模一樣的惡劣乖張，只不過現(xiàn)在呆得像傻掉的鵝。

她蹙了蹙眉，面色不虞，又哼了一聲：“我可知什么？要么不說話，要么說話說一半，好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