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聽不見周姨娘和那婢女的聲音,念姝才收回目光。
丫鬟看著她的神情,將散開來的斗篷小心翼翼地往里攏了攏:“也到該吃藥的時(shí)候了,四小姐就先回房吧?”
念姝沒說話,邁開腳步徑直往前走去,只在途徑蒹葭閣時(shí),腳步稍作停留。
蒹葭閣的院門緊閉,隱約只能瞧見高墻內(nèi)探出的幾枝枯梅。她來到莊家?guī)兹斩歼€未見到過那位曾是京城貴女的生母,蒹葭閣的院門也還未曾對(duì)她開啟。
念姝面無表情地朝前走,頭頂?shù)膫懔⒖谈^去。
“前院怎么了?”
“聽說韓侍郎要?dú)вH,老爺正在前院處理此事。”丫鬟在心中想,這事情會(huì)發(fā)展成現(xiàn)在這樣,周姨娘和語遲少爺必定要恨死在這節(jié)骨眼回來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了。
她像是驚訝的啊了一聲,隨即便是笑:“那莊語遲豈不是該急壞了?”
丫鬟垂著眼睛不敢多言,緊隨著四小姐為她撐著傘擋去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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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姝身在庵堂一年到頭幾乎半點(diǎn)不見葷腥,這讓她瘦弱得像個(gè)男孩,褪下衣服后身體沒有明顯、流暢起伏的少女曲線,蒼白的皮膚上是各種傷痕留下的痕跡或是粉粉的、長出來的新肉。
小丫鬟剛來府上沒多久,也不是非常清楚莊家一些事情,只因念姝和莊寒雁回到府上被拖延發(fā)放身子錢而有所不滿,但她在看到四小姐身上這些傷痕和纖細(xì)凸顯的骨頭,也不免暗嘆莊家人的心狠。這三小姐和四小姐到底是主母所生,本該千尊萬貴的嫡出小姐的,好端端地就被個(gè)道士批命給毀了十幾年。
念姝察覺到丫鬟上藥的動(dòng)作變輕了些,她掃了這小丫鬟一眼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一愣,忙答道:“奴婢叫云蓮。”
“一會(huì)將桌上那碟糕點(diǎn)裝起來?!?/p>
小丫鬟看向桌上那碟半分未動(dòng)的糕點(diǎn),又看向抓起衣裙穿上的四小姐:“天已經(jīng)黑了,外面還在下雪,小姐是要去見三小姐嗎?”
念姝坐到梳妝鏡前,照著鏡子整理了下有些凌亂的發(fā)絲,生著凍瘡的手指紅紅腫腫,是一雙與她精致面容不同,粗糙的、做過許多活的手。
云蓮不再追問,幾天功夫也夠她簡單了解這位四小姐,她所要做的就是安靜地侍候好她,遵從她的命令做事。云蓮將桌上的糕點(diǎn)裝入食盒,取過衣架上的斗篷為起身的四小姐穿上。
屋外的雪不大,零星幾片從空中落下。
念姝到珙桐苑時(shí),周姨娘不在,只聽幾個(gè)丫鬟都沒收斂著聲,陰陽怪氣地譏諷著莊寒雁。
“托三小姐的福,咱們莊府今日真是熱鬧呢?!?/p>
“給各位妹妹們添麻煩了?!?/p>
她的姐姐似乎喜歡假扮柔弱,念姝跨進(jìn)門的動(dòng)作頓了頓。
“您是主子,我們是奴婢,怎么能以姐妹相稱呢?”丫鬟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越發(fā)張狂道,“您若是稱我們?yōu)榻忝茫翘m芳閣那位又是什么呢?”
云蓮悄悄看向被昏暗燭火照得有些陰沉的四小姐,握緊手中挑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