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姝聞見阿那然衣襟上仿佛散不開的清苦藥味,還有一點潮濕的露水和青草的味道,后半程的路,他一手握著提燈,一手穩(wěn)穩(wěn)地抱著她,在少年溫熱甚至對她來講有些燙的體溫中,她濕冷僵硬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
“我明天一定就跟著你,哪兒都不去了,誰叫我我都不要離開你了?!彼椭樫N在他的肩頸上,眼圈紅紅的,用濕潤的黑眼睛望著他,眼中皆是懊悔和后怕的情緒。
阿那然騰不出手回應她蹭動他脖頸的動作,他笨嘴拙舌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呼吸的熱氣呵在他的衣襟,順著縫隙拂在他的鎖骨上,比過敏時候癢的感覺更為強烈、難耐,那幾道被他不小心用力撓出來的抓痕也有些火辣辣的。
他沉悶地吐息,側過臉貼了下她的腦袋,也微微地碰到了她的額頭。肌膚與肌膚間直接相觸的微妙感覺,讓他抿了抿干澀的唇,艱澀地低聲道:“別害怕……已經沒事了?!?/p>
明天也不一定還會是他陪著她,如果是張正,他應該不會有讓她離開他視線的機會。
暮色越來越深,樹林中被風吹動著的葉片發(fā)出沙沙不絕的響聲。她在驚懼過后的放松里,又困又倦地軟著腕搭在他的肩頭上,昏沉沉的腦袋埋在他頸窩處蹭了蹭。
“小然,小然……”他是張正的替身,她很輕很輕地叫他自己的名字。
阿那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柔和,他也很輕很輕地應著她,穿過她膝彎的手臂稍稍施力,更用力地抱住她。
他的腳步不自覺地放慢又放慢,因為他知道,等他們走出這片林子,這一切就都不可以了。
他不是小然,他是假的張正。
女孩子垂著腦袋在他的懷中睡著,呼吸輕輕的。阿那然在樹林邊緣停下腳步,斂下眉眼久久凝望她的目光深沉又晦澀,明知她此刻聽不見,他還是在起風時,躊躇著低聲問出:“你喜歡誰?”
你喜歡我嗎?
這一路上走過來,你與我的心是否在某一刻有過同頻跳躍?
阿那然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在貪念和壓抑中嘗到酸澀的味道,他將她叫醒,然后平靜地放下她,女孩子揉了揉眼睛,又抬起手指下意識地來抓他的手,但指尖還未觸碰到他,他就很巧妙地避了開去。今天要是他們光明正大地牽了手,那明日呢,后日呢?牽她的人又不是一直都是他。
念姝看著指尖有些迷惑,茫然地抬起頭看向他。
阿那然壓低挑燈,讓自己的面孔隱在黑暗中,不讓她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要走了?!彼f。
*
張家的仆人在看到他們兩人出現在學堂外的時候,明顯舒出一口氣。
今天確實太晚了些,阿那然搪塞了他們幾句,握住念姝的手腕拉她上了馬車,剛才那一路不知道讓她想清楚了什么,車簾剛落下,她就掙開了他的手,然后往旁挪開。
這是生氣了?阿那然看著她的側臉不確定地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