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看到長安在早訓結(jié)束之后來接澤寧,戚百草便每天中午都來道館給教練員送飯。
借口是讓大家省點時間能夠休息,實際上真正的原因,大家都心照不宣。
只是自從那天相見后,長安沒有再來接過澤寧。來接澤寧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看起來是澤寧的母親。
戚百草每天早訓完畢以后都提著飯菜笑盈盈趕來,而看到來者不是長安,眼底又掩藏不住失望。
“小草草,何必這么執(zhí)著呢?”楊睿在內(nèi)院大口吞咽著,甩了下手,“我覺著這長安估計也就是幫個忙接送什么的,說不定澤寧是他哪個遠親。”
戚百草苦笑了一下,“哪個遠親連個稱呼都沒有,叫哥哥的?!?/p>
楊睿若有所思,“也對,以前從來沒聽他說過有兄弟姐妹。”
“哎呀,總之,百草你也別在這一棵樹上吊死了,我們百草這么漂亮又懂事,還怕沒有人喜歡嗎,對吧?”李茵攬上戚百草的肩。
百草:“是啦,也不是非他不可?!?/p>
都是同一屆的師兄妹,以前生活在一起久了,大家自然清楚戚百草這一根筋的性子。嘴上說不是非長安不可,實際上心里比誰都執(zhí)著。
戚百草也的確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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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訓結(jié)束,戚百草又一次來送飯。
學員們都走得七七八八,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乖乖坐在訓練館門口在等著接送。其他教練員正在整理訓練器材,準備去吃飯。
戚百草放了飯菜在內(nèi)院,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澤寧還在訓練館里坐著換鞋子。
此刻涌上心頭的好奇促使她邁開腳步,徑直走向了澤寧。
“澤寧,”戚百草蹲下來歪頭看看他,“百草姐姐有點事想問你。”
“怎么了,姐姐?”澤寧的眼睛又亮又黑,圓溜溜的很乖巧。他每天下訓都能看見戚百草來送飯,一來二去也眼熟了。
戚百草頓了一下,“嗯…之前那個來接你的長安哥哥,是你的誰呀?”
“長安哥哥!”澤寧聽見長安的名字似乎很興奮,“我媽媽說,長安哥哥是個好人,他幫了我們很多?!?/p>
“長安哥哥可好了,如果不是長安哥哥送我爸爸去戒毒所的話,爸爸可能現(xiàn)在還在打我媽媽。
“而且我來學元武道,也是長安哥哥給我交了學費我才能來松柏學的哦!”
……
澤寧這張小嘴在不停地動,戚百草只是聽了幾句便腦子嗡嗡一片。
“澤寧!”一個女聲將出神的她拉了回來。
戚百草望著站在道館門口的滿臉笑意的中年女人,單看眉眼就和澤寧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媽媽!”澤寧招了招手,“百草姐姐,我走啦,下次在和你說哦!”
“嗯好,再見?!?/p>
澤寧被接走了,戚百草還在原地愣神,腦海里一片混亂。
長安,是長安給他交的學費來松柏學習元武道。
時隔那么久,戚百草再次獲得跟長安有關(guān)的多一條線索,心底興奮之余,也很不安。
這么久不見,他原來一直在自己身邊,沒有走遠么。
那算什么朝遠方看啊。
她抬手看了一下那枚戒指,拉緊衣服去內(nèi)院陪大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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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不覺間已至,溫度再次大幅度下降。
12月19日,尹秀的忌日。
寒風冷冽,岸陽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戚百草前夜睡眠質(zhì)量不佳,斷斷續(xù)續(xù)醒了又睡,還做了不少混亂奇怪的夢。鬧鐘響時她猛然睜眼,從夢中掙扎出來長舒口氣。
換好衣服,她也沒有胃口吃早餐,出門打了輛車到墓園。
一如既往莊嚴肅穆的墓園門口有幾間屋子,戚百草來時都會在那里買花。下車以后,她走進以前去過的那家。
小店的店主是個年近八十的婆婆,瘸了一條腿,帶著一個瞎了一只眼的孫子。婆婆人很友善,買花時還會和她多嘮嗑幾句。
“姑娘啊,來看你朋友了。”婆婆認得戚百草,長得很清秀漂亮的一個姑娘,只是過了些時日,五官變得更成熟了一些。
“是啊婆婆?!逼莅俨菪χ貞?,語罷就掏出錢包付款。
婆婆眼尖地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有點驚訝地問道:“結(jié)婚了呀?”
戚百草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婆婆是看著她手上的戒指問的。
“啊,沒有?!逼莅俨莸土说皖^,又抬起頭來違心回應,“快了?!?/p>
語罷,她匆匆向婆婆道了別,撐著黑傘走向墓園。
天色暗沉沉,墓園有幾個工人在掃雪,園內(nèi)的幾棵樹被落雪覆蓋著,凄涼寂寥。
戚百草望著布滿白雪的臺階,拾級而上。
良久,她在尹秀的墓前停下來。
墓前也有一束白花,靜靜躺著。
這應該是李恩秀一早來放的。自從尹秀走后,戚百草只在葬禮上見過李恩秀一面,那一面,讓她第一次見識到了李恩秀的低落和冷漠。
雖然李恩秀早就已經(jīng)認戚百草為義妹,但是那場葬禮上,她一句話都沒有和戚百草說,甚至一個眼神都沒有給。
大概李恩秀也覺得,在那場事故中活下來的不該是戚百草。
她上前微微俯身將自己的白花放在墓前。
“尹秀,我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還好嗎?”她輕啟口唇。
“我現(xiàn)在過得挺好的,就算長安不在,我也習慣了。”
墓碑照片上尹秀微微含笑,眼神平靜無波。
明知道不會回應,她還是自顧自地說下去:“對不起,我沒有兌現(xiàn)和你的承諾,我和長安…分開了。
“是他提的,第二天人就消失了?!逼莅俨莸f著,驀地笑出了聲,像是自嘲,“你說…我是不是也沒用啊,連他我都沒留住?!?/p>
話音落下,戚百草靜靜站在墓前,眼神空洞地望著遠處。
半晌,她突然開口:“尹秀,當初該死的是我不是你。
“可能所有人都這么認為吧,恩秀姐也是。
“現(xiàn)在我和長安還是那樣,虧欠你的更多了?!?/p>
“百草?”身后熟悉的女聲讓戚百草感官瞬間降至冰點。
戚百草慢慢轉(zhuǎn)過身,果不其然,那張明媚可愛的臉此刻出現(xiàn)在眼前。
許是對方的表情與態(tài)度與自己認知中全然不同,戚百草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怯怯喊了聲“姐姐”。
對方點了點頭,把手上的白花放到墓前,給已故之人鞠了一躬。
“百草,最近還好嗎?我們很久沒有聯(lián)系了?!崩疃餍憷鹌莅俨莸淖笫株P(guān)切道。
“我挺好的,姐姐你呢?”
“我也挺好的,只是這一年昌海最近有點麻煩,我有點忙,所以沒有怎么聯(lián)系你。”李恩秀摸了摸戚百草的臉,“百草,你都瘦了。
“真的對不起,姐姐沒有怪罪你,尹秀的死不是因為你,那一場意外誰都不想發(fā)生,你不要自責好嗎?”
戚百草大抵是驚訝于李恩秀沒有怪她,微笑點了點頭。
李恩秀敏銳地注意到她中指上的戒指,目光停留在了那里。
戚百草大概也能猜到李恩秀下一秒要問什么,搶先解釋道:“這個戒指,是長安買的,但是我們很久之前就分開了。
“原來第一束白花不是你送的,那是誰呢,會不會就是長安?”
李恩秀捋了捋她鬢邊的發(fā)絲,低頭唇角微勾,沒有回答百草的問題:“百草,等會兒一起個飯吧?!?/p>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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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灰白,天地陰冷,雪漸漸停了。
李恩秀和戚百草一前一后地走出墓園,上車去了李恩秀提前訂的餐館。
古色古香的餐館檀香彌漫,雅座鏤窗,植物嫩青,靜謐雅致。
服務員領(lǐng)著兩人進入包廂。
打開門的那一瞬,戚百草后退了幾步。
包廂里坐著的人,正是自己手上那枚戒指的定制者。
一顆心像被揪緊,她想轉(zhuǎn)身逃,然而無奈被李恩秀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