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極盡奢華的西餐廳，外觀一片刺目的金黃，顏料不要錢似的涂滿了整面墻壁。
整棟建筑和周邊的商業(yè)街格格不入，這樣突兀的聳在那里倒顯得有些滑稽。
包間里面暖氣開的很足，宋祈年剛進去就感覺被悶得難受。
宋鳴成坐在主位，一臉幸福地看著懷里抱著的女孩，時不時還逗一逗她，女孩咯咯的笑聲打在宋祈年的耳膜上，他瞬間感覺有些頭疼。
宋鳴成胸前靠著個豐姿婀娜的女人，也跟著他一起逗懷里的小女孩。
羅素漪是宋祈年多出來的媽，年過半百了臉上卻幾乎看不見什么褶子，笑起來一副大家閨秀的溫婉模樣，一點也看不出曾經(jīng)在按摩店生活的影子。
宋謹在宋鳴成的右手邊，也是一副長兄的謙和模樣，目光溫柔地看著宋鳴成懷里的女孩，眼神像是能滴出水來。
宋祈年知道這樣的情形只能在家庭聚會上看到。
他盡力配合桌對面一家其樂融融的溫馨畫面，努力擠出一個溫暖的笑容：“爸，媽?！?/p>
宋謹喜歡獨一份，所以宋祈年刻意停頓了幾秒才叫他。
“哥?！?/p>
羅素漪把那張快粘在臉上的笑臉轉(zhuǎn)向宋祈年，像個慈愛的母親般溫言道：“祈年來啦，快坐。”
宋祈年拉開凳子坐下，室溫蒸的他頭發(fā)暈，但他最終沒有脫下外套，在宋謹面前少穿一件衣服都會讓他少一分安全感。
宋鳴成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凌厲的目光立刻投射在宋祈年的身上。
宋鳴成把孩子抱到羅素漪腿上，開始詢問：“祈年，聽你哥哥說，你給公司找了個人工心臟的項目？”
“對，今天上午剛簽合同。”
“哦，挺好的。我記得你媽就是心臟病死的？”宋鳴成的目光還停留在女孩身上，語氣淡漠，好像說起的只是個一面之緣的陌生人那般。
宋祈年眼神飄忽了一瞬，又迅速收回。
“嗯，是的?！?/p>
“那正好，你以前不是學(xué)醫(yī)的？這個優(yōu)勢要利用起來。”宋鳴成隨意地囑咐宋祈年，之后就再沒看過他一眼。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宋祈年都坐在一旁默默吃飯，沒去打擾他們短暫的家庭和睦。
宋鳴成和宋謹聊起公司的事，時不時會提起宋祈年，他只在這時候才會有反應(yīng)。
羅素漪拉著宋謹噓寒問暖，兩人一派母子情深。
就仿佛和他坐在一起吃飯不是家人，只是幾個恰好拼到一張桌子的陌生人而已，中間隔著一層薄可透光的遮布。
宋祈年不敢捅破了，他怕看到比他想象的更骯臟的東西。
這一頓飯可能吃了一個世紀那么長，宋祈年快要熱暈的時候終于聽見宋鳴成的聲音。
“時間差不多了，今天一是為了給宥佳慶生，二就是想見見你們兄弟倆，順便了解了解本源的情況。情況很不錯，再接再勵。”
眼看著這頓晚餐終于要結(jié)束了，宋鳴成又叫住宋祈年。
“祈年，你今天還沒看過你妹妹，一家人不能連個招呼都不打?！?/p>
“啊，”宋祈年愣了一瞬，又轉(zhuǎn)頭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忘了。”
宋祈年繞過宋謹走向宋鳴成，期間一直垂著眼，他不想看到宋鳴成的臉，卻無法避免地看到了宋宥佳。
那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雙大眼睛葡萄似的黑，睫毛濃密卷翹，鼻尖也精致小巧。
宋宥佳看見宋祈年不知怎的就咯咯笑起來，臉頰粉撲撲的，露出一小截還沒長全的門牙。
宋祈年只看到一團粉白的肉，堆成一團放在羅素漪的腿上，臉上模模糊糊地什么也看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是熱昏頭了還是怎樣。
他沒辦法用充滿溫情的目光看向宋鳴成和羅素漪的孩子，只能躬身擠出些虛情假意的溫柔。
“生日快樂，宥佳?！?/p>
小女孩看不懂宋祈年的笑容，卻沒由來地很親近他，于是在宋祈年躬身的時候抬起手撫上了他的臉。
宋祈年微微一震，差點就要狠狠抓住她細弱的手臂把她甩開。
但最終沒有。
嬰兒的體溫涼涼的，宋祈年的臉頰被降溫，瞬間不暈了。
他透過薄薄的鏡片看清了宋宥佳的臉，好像恍惚間才想起她只是個剛出生的小生命。
于是原本擺好的笑容里又藏進了些深不見底的同情。
太可憐了，你怎么選了這個家。
宋祈年的大腦清明過來，想起自己還沒送這個小姑娘生日禮物。
來時光顧著煩躁沒來得及好好準備，只能從口袋里摸了張銀行卡，放在羅素漪面前的餐桌上。
宋祈年抱歉地朝她笑道：“媽，這是生日禮物。我來的急了點沒準備周到，這次就麻煩你們拿這卡替我給宥佳買點喜歡的，禮物下次一定補上?！?/p>
“哎喲，”羅素漪笑著收下卡：“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祈年有這個心意就好了?！?/p>
飯也吃了，禮也送了，宋祈年想著差不多也該結(jié)束了，于是試探地開口：“那爸，媽。項目那邊還有點事沒處理完，我就先回去了，你們保重生體?！?/p>
“好，你回去吧?！?/p>
宋祈年這才往門邊走去。
手還沒碰到把手，他聽見“叮”一聲，很輕，卻很刺耳，像利刃劃破了他的耳膜。
是宋謹拿著茶杯碰了碰碗。
他的注意力像是完全放在了眼前的茶杯上，又像根本沒注意到推門的宋祈年，仿佛剛才只是一個不小心的磕碰。
宋祈年的背脊一僵。
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自己忘記和宋謹打招呼了。
宋祈年機械地轉(zhuǎn)過頭，勾起唇角朝宋謹笑了笑：“再見，哥?！?/p>
宋謹這才轉(zhuǎn)頭看向宋祈年，臉上掛著那副可靠的兄長模樣，笑得謙遜又溫和。
“嗯，路上小心?！?/p>
宋祈年飛也似的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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