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每個人都有的。

臻禾以前很愛做夢，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見很多不合常理，不合現(xiàn)實(shí)的夢。這些夢就像她夜里無意識的消遣，不過也無妨，她白日里也很自在。

所以她鮮少有過噩夢。

唯一的兩三次，有兩次是臻清那廝帶著年幼的她半夜不睡覺看恐怖片，最后被老管家強(qiáng)行請上床后，可憐的臻禾就在夢里被妖魔鬼怪追了一個晚上，以至于到白天，她的眼下就蔓出來了淡淡的黑眼圈。

最后一次，是十歲時與父母分別時。

那一晚是她度過最長的夜。慘淡的夜光照進(jìn)來，她好不容易合眼睡著，夢里父母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她十分的舍不得，于是掙脫哥哥的手邁著步子追上去，想拉上母親的裙角。

這個夢沒有嚇人的東西，也沒有黑暗的情節(jié)，只有兩個背影，逐漸模糊不清，直到徹底陌生。

十歲的孩子懂什么離別，臻禾什么都不懂。在六點(diǎn)鐘的太陽露了面，她望著落地窗的晨光，竟也不哭不鬧。

似乎這一夜切斷了自己和父母之間的親情，那些留戀她都給了夢境里的背影。

“這兩天我要去外地參加一個競賽?！闭楹陶碇峙吭谧郎?，看著周璟拿筆在老師專門打印給她的練習(xí)冊上寫寫停停，不一會空白的演算紙就布滿了潦草練筆的算式。

難得她還能把腦子分一半來跟她聊天。

臻禾輕“嗯”回應(yīng)，不再出聲，就這么靜靜的看著她。

女大十八變，分被管教和放養(yǎng)。

臻禾這種從十歲父母就任她自由成長，爸媽疼她，不舍得像對付小時候的臻清一樣棍棒伺候，但不得不說，臻清這人雖然對他妹損中損，但好歹沒長太歪，后期又有蔣思年陪伴，硬成了公認(rèn)的優(yōu)秀學(xué)生，不死板也不過火。

而回頭看看她這個連哥哥都打算散養(yǎng)的妹妹，大家也都沒話說，雖然蔣思年每次見她都會關(guān)心上幾句話，但也沒管她太多。

她成績高低完全憑她心情，當(dāng)年心血來潮奮苦一年初三，夜夜懸梁刺骨的架勢，全A+考進(jìn)來，那股熱血得了好結(jié)果，又漸漸褪去，沒留下一點(diǎn)。

高一沒有周璟，她懶懶散散，自由自在的度過了一個年頭。

時隔兩年，大學(xué)迫在眉睫。一看班級里很多平日里一樣無所事事的同學(xué)們都埋在書海里，奮筆疾書到瘋狂，臻禾突然就很困，自習(xí)課只有筆尖與紙面的相摩，翻書聲一陣陣，她用一只手支撐著腦袋，正好周璟寫完了題目，打算喝口水休息休息。

“困了？”周璟打開水杯喝了一小口。

臻禾正想點(diǎn)頭，可她莫名頓了會，改成了搖頭，周璟隨手標(biāo)注了幾個題目，密密麻麻的文字融合在她的筆記里，不仔細(xì)看都不一定能看懂，重點(diǎn)標(biāo)注的幾題題目看起來都嚇人。

正斜著眼看著呢，一只手卻悄無聲息的摸過來，握上臻禾放在柜桶邊緣的手，不輕不重地攥了下，給她攥回了神，低聲問道：“干什么？”

“想事情。”

“想事情你抓我干嘛？”臻禾想把手抽出來，卻被她緊緊握住，抬眼看到她深邃的眼，猶如那日雨天里的神情。

女大十八變，她是兩種的前者。

周璟從小被周家管教得很嚴(yán)厲，基本除了臻禾沒有其他的朋友，臻禾小時候不止一次吐槽過她“人機(jī)般的生活”，不過每次都是淡淡帶過。

也許是周家老爺夫人老了，也許是她也長大了，或許也是別的原因，這種生活開始發(fā)生改變，周璟多了很多自己的時間，自行分配。

一開始她也會拿來做些自己的事，也會放松運(yùn)動，但她從和臻禾纏上開始，就全拿來陪臻禾。

陪她跑步，陪她散心，陪她玩鬧。

現(xiàn)在她們高三，周璟已經(jīng)長成了一棵筆直的參天樹，春時滿綠葉，冬時不畏寒。

那臻禾是什么？歪脖子樹？長不長葉子全憑她。

“想到兩天不見你，就難受?！彼龥_她笑，臻禾見她眉眼彎彎，這是從前難得的。

以前她不怎么笑，似乎沒什么事情給她開心。

現(xiàn)在倒好了，時時都能見她咧著笑。

“以前又不是沒去過，難受什么？”臻禾任由她又摸又?jǐn)[弄，“以前不一樣啊?！敝墉Z接著她的話回道。

“以前哪不一樣?。俊闭楹绦χ_口，逗弄她似的靜待佳音，沒成想周璟頭也不抬，回答的游刃有余：“以前沒那么惦著你，不過現(xiàn)在我可愛慘了，你別想撇開我?！?/p>

臻禾：“……？”談個戀愛，這人就像經(jīng)歷了一次大變異，什么話都說得出似的。

臉不紅心不跳。

“沒耳朵聽，寫你的題去?！闭楹糖们盟淖烂?，示意她趕緊琢磨自己那競賽去，別讓人以為她把這位學(xué)霸帶壞了，引來個千古罵名。

開春。

春困被一聲聲哈欠撐過去后一堆牛馬又如同春筍破土一樣出來了。

臻禾拉著春困后遺癥發(fā)愣的白羽朗和熱戀期機(jī)智戀愛腦的周璟去食堂吃飯，順便把鄰班的蘇杭也拽了出來：“吃飯都不積極，你們的人生已經(jīng)廢了一半了?！?/p>

白羽朗總算不怎么犯困了，一聽這一句逆天言論就忍不住回懟：“誰像你啊，跟早保送一樣到處浪，真正的保送生都沒你這么閑?！?/p>

食堂擠滿人，乍一看全是高一新生和高二的老油條各相爭鋒，但也有很多是來得很快，吃得很快，走得也很快，估計也是高三的奮苦生，不敢落下一分一秒。

“阿姨，來份紅燒肉，再來份大盤雞，謝謝噢?！闭楹炭偹闩诺疥?duì)，端著餐盤往占好的座位走。

休息時間總是放松的，食堂里又不太講究紀(jì)律，到處都是嬉笑聊天聲。

蘇杭本想節(jié)食減肥，正好騰點(diǎn)時間讀書，這會被臻禾拉過來，哈喇子流了一地。

周璟依然拿的清淡標(biāo)準(zhǔn)，有葷有素，絲毫不效仿一旁肉食為天的臻禾：“你怎么都不吃青菜？”

沒等臻禾回應(yīng)，白羽朗邊坐下邊接道：“這廝上輩子跟沒吃過肉似的，除了叔叔阿姨逼她吃，她是絕對不吃的?！?/p>

說著還夾起跟綠到發(fā)黑的菜葉在臻禾眼前晃了晃，直接讓她皺起了眉：“tm的都變質(zhì)了吧，拿遠(yuǎn)點(diǎn)?！?/p>

周璟思索片刻，把自己盤里的青菜分了一半，夾到她的盤里：“吃吧。”

臻禾：“？”她愣住一瞬，看著盤里的菜葉有些難以下口：“嘖，不吃?！彼纯?。

周璟立刻裝聾，無視了她的反抗，自顧自的吃起來，臻禾癟癟嘴，轉(zhuǎn)瞬又看見了幸災(zāi)樂禍的白羽朗和看戲的蘇杭，十分不滿，卻又不能夾回去，只好咽下啞巴虧嘗試吃了一個菜根。

“……”

“完了，給吃啞巴了。”白羽朗搖搖頭笑道。

周璟坐在她對面，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給她看得汗毛豎起，想起了小時候被老爸死盯著吃完了一碗青菜的經(jīng)歷。

這和那逼迫有什么區(qū)別？

臻禾只能先解決了青菜，成功被青菜堵住了油嘴滑舌，幾人難得吃了頓安靜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