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垂照茫茫草原,鷹師駐地今日頗有一番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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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利可汗突然賞下數(shù)名女奴,上次阿詩勒隼私自決定接受公孫恒提議的獻(xiàn)降之舉到底還是在他心底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此番不容拒絕的香艷賞賜便是他有心在鷹師安插眼線。此時,鷹師眾人都還未曾發(fā)覺,這群女奴中其實還悄悄混入了奕承公主的人,一個名喚彌彌古麗的美麗姑娘,只因奕承公主手中握有她相依為命的弟弟步真的性命,而被迫受其驅(qū)使,伺機(jī)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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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詩勒隼長年不近女色,一心撲在戰(zhàn)事上,不知情的外人只當(dāng)他眼光太高,普通姿色無法入眼,其中有幾名容色鮮妍頗具風(fēng)情的女奴便是延利可汗特意精心挑選。草原男兒便該騎最快的馬,喝最烈的酒,要最美的女人。就連暗地里心有所屬的涉爾身邊也是有鮮嫩女奴照顧起居雜事的,阿詩勒隼這清心寡欲的生活實在令旁人無法理解。酒色向來最能惑人心智,若他真能接受其中一二女奴,延利可汗便又多了一個將其牢牢控制在手中的弱點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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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女奴自是沒有一個可以靠近特勤主帳,全都在阿詩勒隼的暗示下,被心領(lǐng)神會的穆金直接打發(fā)得遠(yuǎn)遠(yuǎn)的,整日做些辛苦的活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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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羅,你說,隼什么時候才會給我們尋一個特勤閼氏回來?”穆金忍不住拉著恰好從旁經(jīng)過的亞羅嘀嘀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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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亞羅耿直地?fù)u搖頭,穆金這一問讓他不自覺地又想起與李長歌離別的場景,他們注定此生無緣再見,失落地垂眸離去,留下原地疑惑不解的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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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穹遠(yuǎn),圓月升空,星疏落光寥寥,草野蒼然遼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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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幽紫流光自帳簾邊緣悄然飛出,一路繞過息聲帳篷,穿過幽靜林木,最后在草葉蔥蔥郁郁,流水迢迢淙淙的河邊化作一名黑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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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面朝映空河流,盤腿席地而坐,仰頭望著霄夜星月。按照時日推算,今日便是七月十五,陳長生與白落衡同歸星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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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初陳長生設(shè)法將那一縷曾救回五感俱失的自己的情魄還予白落衡,為她尋回知情識愛的本能,不再作壽命漫長,斷情絕愛,不入輪回的妖族神女,代價便是兩人從此命運相連,生死與共,最終攜手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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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去前,二人用盡自身靈力破開虛空,將龍魂玉佩送往異世。三千世界之中,她無意間落入此處??v然漫天繁星,浩瀚熠熠,其實并無一顆曾是故人命星。但每逢這個日子,她總是不自覺地回想那些轟轟烈烈,起伏跌宕,滿是故人身影的煙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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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此去你定會遇見新的機(jī)緣牽絆,而非孤身行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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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龍,愿你也能尋到真心喜歡之人,同他好好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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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那是誰的聲音,低沉溫柔,堅定有力,將她一把拉出了回憶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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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循聲側(cè)頭,直直地撞進(jìn)了一泓瀲滟波光,柔如千里春水,映照出她寂寥悵然的面容,失神地呢喃,恍若夢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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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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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詩勒隼環(huán)肩將她摟住,讓她側(cè)頭靠在自己寬厚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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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隼,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敝焐靶南买嚾挥辛藳Q意,頭頂響起阿詩勒隼柔聲的回應(yīng),一個余音綿長的“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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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細(xì)細(xì)地回憶著她與想要逆天改命的人族少年陳長生,想要解決妖族經(jīng)脈問題的妖族公主白落衡相識相知,最終以命相托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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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始至終,阿詩勒隼都不曾開口打斷過一次,只是靜靜地聽著那個匪夷所思的故事,卻是朱砂親身經(jīng)歷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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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娓娓所言多是關(guān)于人族教宗與妖族神女一波三折,曲折離奇的愛情佳話,提及自己的來歷卻僅是寥寥數(shù)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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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霜巨龍的僅存后代,受魔族蠱惑蒙蔽,傷及無辜人族性命,被大周天海圣后鎮(zhèn)壓廢井寒潭,數(shù)十年后遇見落下寒潭的人族少年陳長生,為她取名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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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開虛空之后,我便在龍魂玉佩里陷入沉睡,再度醒來之后,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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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朱砂說完最后一句話時,阿詩勒隼伸出左手去尋朱砂搭在膝頭的右手,穿過指縫,與她親密無間地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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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對不起,在你被關(guān)在廢井寒潭之下的數(shù)十年里,我沒有來得及出現(xiàn),讓你孤獨寂寞了那么久。但是往后不會了,有我一直陪著你?!彼裕灰俾冻瞿敲醇拍谋砬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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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前的一切忽而模糊氤氳起來,宛若霧氣彌漫遮蓋。隱忍了太漫長太經(jīng)久的委屈孤寂,在這安然寧靜的夜色里,在這溫暖安全的懷抱里,終于可以借助一涌而出的淚水盡情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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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里,朱砂沒有再回到龍魂玉佩。嬌小玲瓏的黑衣少女窩進(jìn)阿詩勒隼的懷里,長久以來,那些回憶壓在心頭沉甸甸的重量仿佛一夕間消失不見,她放任自己安心入眠,嘴角笑意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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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金與亞羅又聚在一起討論自家特勤最近不可思議的轉(zhuǎn)變,他對做飯一事忽然有了特別的興趣,羊奶糕,羊肉手抓飯,馕餅,羊乳茶,每日輪換著花樣,那些失敗的產(chǎn)物他們兩人都被迫一一試吃過,做得色香味俱全的最終成品卻被他端回特勤主帳獨享。偶爾,他還會在大家不注意時獨自去不受打擾的某幽靜處烤羊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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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為什么突然對吃的東西這么花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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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自從去長安城開始,我時常會撞見隼買一大堆好吃的帶回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全部吃完的。而且,他還在長安街頭莫名其妙地?fù)屪呶屹I的一種叫做冰糖葫蘆的大唐美食,可是他明明一向不愛吃甜膩的東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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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羅猛地回想起來多少有幾分委屈不解,忍不住抱怨起來。初次聽聞不為人知的這一樁事,穆金也不理解,但他大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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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詩勒隼漸臻佳境的手藝,讓朱砂頗為贊賞,每日都吃得無比歡喜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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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安寧和樂的日子,如逝水匆匆而過,終于還是被延利可汗從未停止的攻唐步伐打破,鷹師不日便要出發(fā)渭水,攻打涇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