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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空氣如同被無形的手捏住,死一般的寂靜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死者仿佛一塊巨石砸進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將原本偽裝成和諧的表象徹底撕裂。
安迷修雖已盡力穩(wěn)住局面,成為這個臨時團隊的核心支柱,但眾人的動作還是僵硬地停在半空。四周響起嘈雜的議論聲,像是麻雀群爭搶著枝頭的一粒谷物,嘰嘰喳喳地亂成一片。
所有目光如刀鋒般落在黎行知身上——那個剛被揭露出身份的追捕者。他腳上還趿拉著一雙拖鞋,臉上掛著跑了幾公里后的疲憊與狼狽。
此刻,面對眾人投來的復(fù)雜視線,他的臉色漲得通紅,聲音微微顫抖:“不是我??!真不是我!你們也聽到了,離追捕者的殺人時效還有整整三分鐘呢!我不可能有時間動手的!”
他的語氣急促而慌亂,仿佛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哀求道:“信我啊!拜托了,你們得信我!”
然而,這些話卻顯得單薄無力。畢竟,在場的不過是一群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罷了,又怎會輕易建立起信任?疑慮與不安悄然蔓延開來,像一層看不見的霧氣,將每個人緊緊包裹其中。
鏡頭緩緩拉遠,整個草原仿佛被切割成了幾個獨立的小團體——一邊是孤立無援、手足無措的黎行知;另一邊則是黃景德,他獨自佇立在那里;再往遠處看去,楚安和陳橙兩人并肩站立,彼此間保持著默契的距離;而雷獅、安迷修三人以及其他成員則分散開來,構(gòu)成另一個松散的整體
四大陣營隱隱形成四個角落,圍繞著中央那具冰冷的尸體,氣氛緊張得幾乎要撕裂空氣。
風(fēng)輕輕拂過草原,卷起草葉摩擦的沙沙聲,與人們的低語混雜在一起,更添幾分詭異的壓迫感。
安迷修小心翼翼地從雷獅背上扶下劉宇,靠近雷獅后低聲問道:“你覺得呢?”
“殺人兇手是追捕者?!崩转{左手托腮,說話時干脆利落,一錘定音。
安迷修沒有接話。趕在追捕者殺人時限快到的時候下手,能這么做的只有追捕者。而兇手的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混淆視聽,打亂逃亡者的內(nèi)部團結(jié)。這一行為不僅是在向同伴示威,更是在宣告自己的強大。
“這個連環(huán)殺手兇手是一個極度自負、相信自己擁有絕對實力的人?!卑裁孕蘩潇o分析道。
雷獅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我怎么不知道我們鐘情于數(shù)學(xué)的安迷修學(xué)長,原來也擅長心理學(xué)?”
安迷修淺笑著反問:“怎么,不可以嗎?天才畫家雷獅?!?/p>
頭銜爭奪的戲碼只在一瞬間便被拋諸腦后,話題重新回到正軌。安迷修看向視覺中心的黎行知,開口道:“雷獅,你怎么看?”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輕笑:“你不是已經(jīng)有主意了嗎?”
安迷修怔了一瞬,隨后也笑了。他說:“我知道兇手是誰。殺人時限就快開始了,他一定會借著這個機會多殺幾個人。我有一個計劃,可以引他出來?!?/p>
“但是這個計劃需要我的幫助。”雷獅似乎猜到了安迷修心中所想。
安迷修點頭承認:“是。我一個人無法完成,而且殺人時限一到,他就不會再在尸體上做手腳了?!?/p>
“你怎么肯定我一定愿意幫你?”雷獅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試探。
安迷修碧色的眼眸閃爍了一下,“我相信你會做到的?!?/p>
那一瞬間,雷獅沉默了。絳紫色的眼眸直視著棕發(fā)青年,試圖穿透他的內(nèi)心,卻發(fā)現(xiàn)對方如同一面光滑的鏡子,反射出的只有自己的倒影。他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像是被某種情緒觸動。
“安迷修,六年不見,你對待死對頭的態(tài)度真是奇妙啊?!崩转{終于開口。
“是么……”安迷修垂下眼簾,聲音淡然。六年不見,或許他真的忘記了該如何與雷獅相處。
就在他們爭論的當(dāng)口,安迷修心中的小鬧鐘悄然響起。他輕聲道:“時間到了。”
“啊啊啊啊——?。?!”
人群之中突然沖出一個女人,她的臉上滿是鮮血,一身白色工作服也被染得鮮紅淋漓。
“死人了!死人了?。?!”她尖叫著,聲音尖銳得刺耳。
“血,都是血?。。 ?/p>
第二名死者的出現(xiàn)讓人群再次陷入混亂,驚叫聲此起彼伏。
安迷修剛檢查完第一具尸體,取下橡膠手套又要重新戴上。他逆著人流朝新發(fā)現(xiàn)的尸體走去,步伐沉穩(wěn)而冷峻。
這次死去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安迷修認出她是第一批跟隨黃景德的那個穿著劣質(zhì)旗袍、提著菜籃的女人。然而,這一次的致命傷并非頸動脈,而是胸口。
女人的左胸像是被什么利爪貫穿,留下一個血淋淋的大洞,甚至連支撐身體的幾根肋骨也被折斷,斷裂的部分暴露在外。安迷修蹲下身仔細查看,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一個關(guān)鍵問題——女人的心臟不見了。
這顯然不是之前那個殺人犯的作案手法,而是另一名追捕者的杰作。
安迷修有些遺憾。怎么就不是那個殺人犯呢?他還期待著看到對方第一次殺人的表現(xiàn)。
“看來你的實力也高不到哪里去?!卑裁孕拚酒鹕?,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人群聽到,“你現(xiàn)在是不是正在人群中急得跳腳?王權(quán)富?!?/p>
雷獅站在暗處,目光始終追隨著安迷修的身影移動。他聽到這句話,立刻明白這是激將法。同時,當(dāng)“王權(quán)富”這個名字響起時,他也想起了這個人。
雷獅的嘴角微微揚起。
太巧了。王權(quán)富的畫像正是由雷獅協(xié)助警方根據(jù)監(jiān)控還原的。那張模糊到連男女都分不清的照片,如果不是雷獅,警方根本不可能展開全國搜索。
正如安迷修推斷的那樣,王權(quán)富是個極度自負的人。聽到一個陌生人的指責(zé),他一定會惱羞成怒,而情緒失控恰恰是他暴露的最佳方式。
安迷修繼續(xù)說道:“看到自己出現(xiàn)在電視上,你一定很開心吧。自己終于被大家關(guān)注到了,你的作品也被大家欣賞,我沒說錯吧?”
“殺了五個人就讓你這么自豪了嗎?可是你看,比你先出手的是一個陌生人,而你作為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傭兵,連一個普通人也比不過,你不覺得羞愧嗎?”
聽到這里,雷獅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安迷修所講述的內(nèi)容,是新聞聯(lián)播未曾披露的隱秘細節(jié),而作為這起案件的半個參與者,雷獅本以為自己對內(nèi)情已有所掌握——他甚至有一個在警局工作的朋友,知道消息也不少。
然而,此刻安迷修提到的這些關(guān)鍵信息,卻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這讓雷獅的心中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波瀾。
安迷修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雷獅不知道的是,這件事本身就不巧。
安迷修憑借其過目不忘的超強記憶力,早在三年前便被警隊特邀為幕后協(xié)助教授。他如同暗夜中的燭火,默默照亮正義之路,卻從不求聞達于眾。
警局上下對他的行蹤從不過多干涉,只在遭遇那些難以破解的重大案件時,才會悄然向他尋求幫助。而安迷修也總能順利完成任務(wù)。
那段連環(huán)殺人案的監(jiān)控視頻,就是由安迷修尋獲的。然而,他并未看兇手的畫像,僅是在幾天前的新聞報道中有所瞥見。至于對兇手心理的剖析,則全然出自他對案件細節(jié)的深入分析與敏銳洞察。
雷獅隱秘在眾人身后,他抬手看表,距離殺人時限開始已經(jīng)過去3分鐘多,王權(quán)富仍沒有出現(xiàn)
“倒是比我還能忍?!崩转{說
安迷修把劉宇交給了楚安兩人。他此刻毫無顧慮,說話擲地有聲:“難道說你怕了?看到其他追捕者有這種實力,就退縮了?那還真是懦夫?!?/p>
周圍人的聲音早在安迷修說話時就止住,遼闊的草原上只有安迷修震耳欲聾的聲音和風(fēng)吹過草地的沙沙聲
當(dāng)秒針悄然劃過第五個輪回,雷獅終于在熙攘的人群中捕捉到那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銀色閃光。他的心跳猛然加速,隨即如獵豹般迅猛撲向那道寒光。
然而,在他全神貫注于前方之時,卻未曾察覺暗處悄然逼近的危險——一雙冰冷的利爪正從另一端無聲無息地伸展,直指他的背影。
雷獅攥住王權(quán)富持刀的手腕,力道重得仿佛要將骨頭碾成齏粉。王權(quán)富的臉?biāo)查g因劇痛扭曲。伴隨著一聲刺耳的脆響,他的手腕已被生生掰斷,慘叫隨之迸發(fā)而出,那把水果刀應(yīng)聲墜地。
安迷修表面上正在慷慨陳詞,實則余光始終未曾離開雷獅半分。他察覺到異樣時,便欲出聲示警,可終究慢了一步。那漆黑如夜的利爪已然逼近雷獅,僅余幾厘米之遙。
“雷獅!”
雷獅已無處可躲,只能硬著頭皮準(zhǔn)備承受這一擊。
然而,就在他閉上眼睛的剎那,一道黑色身影忽然閃至雷獅身后。伴隨著清脆的破風(fēng)聲,一記凌厲的側(cè)踢精準(zhǔn)出擊,將那襲來的黑爪猛地偏轉(zhuǎn)向旁。
見雷獅安然無恙,安迷修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胸口涌上一抹難以掩飾的慶幸。他邁開步伐,來到那道身影身旁,唇角揚起一抹溫和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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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