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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鼎之做了一個(gè)鏡花水月的夢。

難以企及的美夢，又像是敬而遠(yuǎn)之的噩夢。

玥卿死后的日子尋常而平靜，就像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二小姐死了，在她死后他卻不聞不問，從未再提起。

天外天眾人都對葉鼎之恨之入骨，痛恨其薄情寡性，但因其手段狠辣，喜怒無常，終究是只能暗地里為可憐的小帝女憤憤不平。

其實(shí)那些話，葉鼎之都知道。

罵吧，就像她還在，就像是她罵的一樣。

.....

夜涼如水，葉鼎之醒來時(shí)外頭長夜未明。

他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時(shí)候，只是覺得這一夜過的格外長，好像永遠(yuǎn)天都不會亮了似的，拂曉不會到來，他也將永遠(yuǎn)困在此處。

“玥卿?！蹦腥溯p喚。

眼角還殘留著溫?zé)?，他伸手一摸，隨意將淚珠擦去。

葉鼎之輕嘆一口氣，兀自緩緩坐起身來。

屋里的燈還亮著。

自從玥風(fēng)城死后，天外天被自己所掌控，玥卿便不知為何怕起了黑，每每熟睡之際都會驚醒，看見周遭一片漆黑會止不住的發(fā)抖，會哭。

所以這盞燈是他特意從南海尋來，讓人做成尋常燈盞放在玥卿房里。

上一次她因?yàn)榕潞诳奘鞘裁磿r(shí)候？

葉鼎之不大記得了。

反正，那個(gè)時(shí)候他睡在她身邊。少女壓低的啜泣引起他的注意，醒來后就看見小小一團(tuán)的人兒披著被子，哭的瑟瑟發(fā)抖。

但大概是不想讓自己看見她這脆弱模樣，她在咬著唇盡量不出聲。

見到這一幕，他應(yīng)該冷著臉說，“哭什么，憋回去?！?/p>

然后極為厭惡的，粗魯?shù)膶h卿拉入懷里，強(qiáng)迫她擦掉眼淚，不許她出任何聲音打擾自己休息。

“哭什么?！比~鼎之冷硬的聲音兀然響起。

少女聞聲回頭，就見這人不知何時(shí)坐了起來，長發(fā)披在光裸的上半身前，看過來時(shí)不悅之意明顯。

葉鼎之長臂一伸，把少女輕易拽了過來，揉進(jìn)懷里。

手掌強(qiáng)硬的攬上玥卿的后腦勺，讓她無法躲避。

滾燙的指腹拂過眼角淚花，替其擦掉豆粒兒打的淚珠，動作輕柔。

她像只軟綿綿的布偶，葉鼎之就將把少女單薄的腰背往懷里一攏，輕拍少女脊背，“好了，別哭。 ”

男人聲音很輕，在寂寂的夜中就如外面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一般。

玥卿竟然也沒躲，就一聲不吭的埋首在他肩頭。

吾妻尚年少，憐語慰卿卿。

.....

.....

玥卿死后五年，一切仍然在井然有序的進(jìn)行。

在五年前，明德帝蕭若瑾死于魔教教主葉鼎之手中，其嫡子蕭楚河登基為帝，瑯琊王蕭若風(fēng)輔政。

只是不知為何，那本大有不破北離勢不還之意的三十二魔教卻忽然撤出北離，從此歸于域外，秋毫無犯。

沒人知道魔教教主干什么去了。

.....

大夢初醒，身側(cè)空無一人。

驚醒后，葉鼎之先是坐起來緩了一會兒，而后翻身下了榻，徑自走向前方丹青屏風(fēng)。

屏風(fēng)后，是一身做工細(xì)致，流光溢彩的粉裳鋪開在衣架上。

玥卿死了，就睡在廊玥福地洞天里，為保她尸身不腐，葉鼎之特意用冰棺封存。

但他不敢去看。

葉鼎之走了過去，顫抖的指尖撫上衣裙，又開始像往常一樣喃喃自語，“我又夢見你了?！?/p>

“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

玥卿死后第九年，天外天仍舊是天寒地凍。

葉鼎之終于鼓起勇氣，在不久前為她立起墓碑，就在那小亭子旁的梅花下。

其上寥寥幾語，未提起葉鼎之只言片語。

她不會愿意自己的名字出現(xiàn)在上面。

葉鼎之想。

那天他去這墓碑前，為其拂落落下的的冰雪。過去九年，男人風(fēng)采依舊，五官仍然俊美異常，笑時(shí)眸中平靜而溫和。

“玥卿，我找到辦法了?！?/p>

“你等一等，我們還會重逢。”

他低聲道，仿佛是真的在和玥卿說話。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葉鼎之攥緊手掌，“歲歲長相見……”

不過是你哄騙我時(shí)隨意讀的詩，我竟也記得這般清楚。

可是玥卿，我想與你歲歲長相見。

他在梅花下停留許久，直到肩頭落滿風(fēng)雪，才緩緩離去。

后來的事，天外天的人記不太清了，只知道第二天便傳來廊玥福低大門被打開，葉鼎之困死其中的消息。

....

“我恨你，玥卿。”

“我愛你，玥卿?！?/p>

.....

蹉跎數(shù)年，他終于找到一個(gè)辦法 。——以鬼仙境的修為為代價(jià)，換你我重來一世，再做一場溫柔的舊夢。

.....

無人看見，無人知曉，那魔教教主在玥卿墓碑前起身時(shí)，袖口不小心滑落出一張泛黃的小紙來，而后被風(fēng)雪裹挾著飛向天邊，里面剛勁有力的字體也逐漸被風(fēng)所窺得。

吾心卿卿。

吾愛卿卿。

吾妻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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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吾妻尚年少，憐語慰卿卿”出自唐酒卿《將進(jìn)酒》